小约在黑暗中听到了这些对话。他的胳膊把他疼醒了。
最后的日子到了。
毛老师在将近期末的时候表示了热情,减免了李约的部分作业,并送来三年级的教学参对资料和一些复习卷子。这种卷子被学生们习惯地称为“大篇子”。朱叶梅知道,这是到了摘桃子的时候了。但她仍旧很高兴,乐意叫毛老师摘这个桃子。这说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富有经验的老教师已看出成功的端倪。况且她已心力交瘁,任何一点外援她都感激涕零。
毛老师主张单独对李约进行考试。如果合格,就可以径直从二年级升入四年级了。朱叶梅坚持让小约参加三年级的期末考试,像一个正正规规的三年级小学生。卷子上的分数将说明一切。她觉得这样更严谨,更光明正大。
校方同意了朱叶梅的要求。考试的前一天,小约把自己的桌子从楼下搬到陌生的三年级教室。“老师,我头晕。”小约搬不动了,楼梯很高很陡,孩子们对跳级生充满了嫉妒。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孩子都被父母指责为无能,他们不愿意帮助这个面色苍白的男孩。
“叫你妈妈来帮你搬吧!”毛老师不愿公开显示出自己的热心。这孩子万一考不好,要知道这可是硬碰硬的考试,她不愿留下越佾代疱的话柄。
小约自己吃力地把书桌搬进三年级教室。三年级老师让他把桌子紧靠着讲台,这样在考试全过程老师都可以严格监视他。三年级老师不相信这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可以不学三年级的课,就能考三年级的试。她要看他是否作弊。
小约不愿意再劳累妈妈了,因为他知道妈妈已经太累。
一个挺好的晴天。这是个好兆头。
老李去买的早点。每人一根油条,两个(又鸟)蛋。小约已经很长时间胃口不好,再也没有那种像小老虎一样的吃相了。他勉强吃了一个(又鸟)蛋,不肯吃油条。
“得吃下去。这是图个吉利,象征你考100分。”老李说。
朱叶梅把油条接过来说:“妈妈替你吃下去,咱们俩是一个人,这份吉利跑不了。你也别把今天的考试太当回事,别抱不合实际的想法。你没听人家的课,都是妈瞎给你讲的,考不了100分不要紧,能得80分就行了。不,60分就行了。及格就能跳级,跳上去再说吧。”
小约乖乖地点了点头。
小约拿起铅笔盒要走,朱叶梅说:“我送你去吧。”
孩子已经越来越大了。小的时候,朱叶梅天天骑车带他上幼儿园,当然看见警察要提前下来。到学校的路虽远,但很僻静,没有警察,朱叶梅却不骑车。只是推着走。她已经带不动儿子了。
“哟!这是上哪去啊?”胖三的继母问。
“上学校。”朱叶梅简短地回答,她不想耽误工夫。
“孩子的腿怎么了?伤得厉害吗?”瘦女人很关切地凑过来,恨不能扒开小约的裤脚看看。
“腿没什么事。我只是想给孩子省点力气。”
“孩子的力气还用省?跟井水似的,淘干了,睡一夜,第二天照样满满的。倒是咱们这个岁数,该给自己保养保养了。”瘦女人抚摸着自己干燥的颈子。
朱叶梅很希望自己快些衰老,这样她的儿子就快些长大了。
她本想借着走路再给儿子最后叮嘱几句,但十岁的男孩坐在后座上,双腿快耷拉到地上了。人又是个活物,磕磕碰碰并不好推,好在她全部精力都放在走道上。
“妈,还是放我下去自己走吧!”小约说。这一段没日没夜的读书,好像是给生果子施了催红剂,小约明显地长大了。他知道正面劝妈妈肯定不行,便施了个小小的计策:“我的腿坐麻了。”
朱叶梅不说话也不停车,知子莫若母!
朱叶梅放下儿子。前方就是学校的铁栅栏门,家长们必须止步了。
“去吧!”朱叶梅什么都不想再叮嘱了,该说的话早已说完。
“妈妈,再见!”毕竟是孩子,小约似乎忘记了这种大战前的肃穆和恐怖,清脆地呼唤了一声,蹦蹦跳跳地闪进铁栅栏门。
“你回来!”朱叶梅声音嘶哑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