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散文,意境深远,但皆言之有物。柳宗元的散文,写驴,写鼠,写麋,写蝜蝦,取材很细小,而意义很深刻。韩愈《进学解》,则对自己作深刻的剖析,发挥自己的见解,这也是很有勇气的。
散文短小,当然也有所谓布局谋篇,但我以为,作者如确有深刻感触,不言不快,直抒胸臆即可,是不用过多的构思设想的。现在一些文章评论家,谈论构思太多,也太机械。
实际创作的过程,往往并非如此。散文之作,一触即发。真情实感,是构思不来的。
散文中的议论,也是自然事物演变的结果,在很多情况下,并非散文作者主观的前提。而苏子瞻常先有警句,冠于篇首,但与所叙事物,仍为血肉,并非徒具大言,以惊流俗。
抒情亦如此。无情而强抒,与无病呻吟等。感情低下,不如不抒。面对大好河山,内心营营苟苟,故作堂皇之言是对河山的不敬。
状景抒情,成为散文的意境。意境有高下,正如作者修养有高下,胸襟有广狭,志趣有崇卑,不可勉强。当然,人可以通过修养,提高其志趣。总之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散文意境之有区分,也在于此。范仲淹先忧后乐之名言,并非一时乘兴,创作出来,乃是久萦于心的素志,触景生情而出。
散文的语言很重要,一篇短文,语言文字不讲求,是成不了家传户诵之作的。当然语言文字也与作者的真情实感紧紧相关。
梁沈约很重视文字的音乐效果。他说:
若夫敷衽论心,商榷前藻,工拙之数,若有可言。夫五色相宣,八音协畅,由乎玄黄律吕,各适物宜。欲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宋书谢灵运传论》)
中国古代散文名作,读之无不朗朗上口,易于背诵。即韩愈之自讽为佶屈聱牙者,亦莫不如此。现在有些作者,能写情节热闹的小说,写起散文,语言很不考究,这是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补救的缺失,这样的散文,自然行之不远。
散文的语言,要有素养,需要基本功,要有课堂训练。而我们国家经历十年动乱,教育失调,这恐怕也是影响今日散文质量的一个重要原因。
至于我个人近年的散文创作,则因老年衰退,成绩甚微。
行动不便,生活的眼界缩小了。因为年岁,自身的阅历增多了。在政治清明之时,愿意说些真诚的话。当然有时就会得罪一些人。过去,我的一篇散文《黄鹂》,放了二十年才发表。
现在写文章,确实感觉顾忌少多了。但作为文章行世,自己也应该慎重,不应该太随便。要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要知道不应该说些什么。不管文章长短,题材如何,大都是我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思想所及,情感所系。不作欺人之谈,也不装腔作势。那样就会不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真情实感。有些人的文章,使人处处意味到作者的高位和官职,好像一切都永远正确,是没有多大意思的。
问:散文作者需具备哪些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