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把一声彻骨的狂嚎关在喉咙里,只挤出一丝呻吟。清醒的计谋扼制住本能。
它反而更低地向前伸着头,开始狂奔。
鹰的翅膀在它身后猛烈地拍响,掀起尘土、砂石,拖住它,像两叶逆风的大帆,摇摇晃晃,忽左忽右,好几次它都几乎要被掀翻了。它后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剧痛这时已经麻木了。它是一头拖着死神的老狼,要么被他撕碎,要么撕碎他!
它拼命朝一片枝干密密匝匝的灌木林奔过去……救命的树啊!它在心里喊着。
像个不幸坠马而又有一只脚套在镫里的骑手,他如今被一只残缺不全的只有三条半腿的老狼倒拖着狂奔。他几乎还没明白过来,态势就突然逆转成这个样子,一只爪已经深陷在狼身上,被锁在骨缝里,取不出来了;另一只爪只能无望地在狼背上挥舞,却无法够到它的要害──眼睛。狼只要不回转身来,他就毫无办法。这时,他才隐隐感到这只老狼的厉害。它不露声色的克制,从中间破坏了他的连续性打击,并使他的第一次打击转化成无法摆脱的牵制。
狼发疯般不顾一切地冲进灌木林。
枪林剑丛,劈面刺来!
枝杈戳他,枝条抽打他、纠缠他,蛛网一样的蒿草捆缚他的翅膀,而老狼,拼命地拖着他朝灌丛深处钻!他将这样被活活拖垮。
他那只无望的右爪本能地抓住一棵矮树的枝干,一下就抓住不放了。他是一只年轻的鹰,树是他信任的东西,抓紧树干是他的禽类本能,他想借以重新腾空起来。
然而他抓住了不幸,犯了致命的错误。
两只铁钩似的利爪都无法脱开了,他感到两腿之间的筋肉猛然间被撕裂,血液发出金属被击时的那种鸣叫声,他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个……
昏迷之中,他还听见自己的翅膀在不停地扑打着,发出很大的声响,像是一面钉在树上的旗帜,“哗啦──哗啦”地在风里颤抖着,痉挛着。
哈尔巴企克山钢蓝色的积雪的山峰和那块大岩石在他眼里最后闪现了,定格在他的渐渐凝固的瞳孔里。
“只有高飞过,才知道匍匐之不幸!”
一声长叹,他真是遗憾死了。
那只老狼从灌丛里窜出来,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伸出舌头。它扭头望着那片灌木林,声响渐渐消失了。慌乱中毫无目的地转了一阵,它累极了,便卧在地上。然后,它又坐起来,可是它突然像被咬了一下似的跳起来,那只猛禽的铁爪还留在它身上!
剧痛又开始了!它觉得像有一只坚硬的东西在凿它的骨头,磨碰它的神经,使它无法休息,无法安宁。它试着扭过身去咬,但一拽更疼。“这可恶的鹰爪是倒钩!”它恐惧了,它长嚎起来,打滚,不停地扭着屁股。而且它老觉得身后跟着一个什么异物,下意识地受惊,不由自主地奔逃。
它知道,这个无法摆脱的东西会一直这么折磨它,直到它精疲力尽地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