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上片写所想所慨,上下古今,伤时感事。下片则从怀古话到人世之无常,而一结仍复振起,于残秋中出现盛美的春天。词的形象丰满,感情激荡,境界开阔,旨趣遥深。杨铁夫《梦窗词选笺释序》所云“梦窗诸词,无不脉络贯通,前后照应,法密而律精”者,亦可于此词征之。
最后再看一看吴文英的炼字、炼句与炼意的关系。戈载《宋七家词选》说吴词“运意深远,用笔幽邃,炼字炼句,迥不犹人”。他把炼字炼句和运意用笔结合起来说,是正确的。如“雁起青天,数行书似旧藏处”,用“起”字不用“过”字,足见炼字之功。“过”是经过,“起”是生起,借以见出作者从沉思中突然惊醒,忽见数行雁字横空而起,如用“过”字就不能摹出这种思想状态。还有“数行书”三字也是锻炼出来的,它既写雁字,也兼写石匮山中夏禹[yǔ]藏书中的字,一笔而两面俱到。又如“岸锁春船,画旗喧赛鼓”,“春”是炼字,关合着今日的秋船与未来的春船,也是一笔而两面俱到。“喧”字亦炼得好,喧是声音,属听觉,是赛鼓所发出来的,画旗是可见而不可听的,现在把“喧”分属于画旗与赛鼓,则把听觉与视觉合而为一,使人既看到画旗的飘扬,又听到赛鼓的喧阗。还有,词中炼句,不但使一句中无多余的字,而且能关联上下文。如我们前面已经说过的,上片的“无言倦凭秋树”和下片的“同剪灯语”都是如此。有此二句,便可以情、意为经,以景、事为纬,把全词贯串起来。可见不管炼字、炼句、都是有关内容、有关全句以至全篇的。有人批评吴文英词只有词藻的涂饰,典故、套语的堆砌,没有感情,没有意境,这显然是一种误解。我们即使就这首《齐天乐》来看,也并非如此。(万云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