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
李亿
画楼酒醒春心悄,残月悠悠芳梦晓。娇汗浸低鬟[huán],屏山云雨阑。香车河汉路,又是匆匆去。鸾扇护明妆,含情看绿杨。
这首《菩萨蛮》词,是表现男女情事的性爱词。性及以之为基础的爱情、情爱等等的描写,既常常为文学创作无法回避,而往往又很难处理得当。然而李亿在这里的技巧运用、分寸把握却十分恰当,没有因过分直露而坠入庸俗、低级,而失之于淫,他写得很雅。
上片词写女主角初次性爱欢会的情境及事后回味。起笔“画楼酒醒春心悄,残月悠悠芳梦晓”,这便是她和其男友初次性爱欢会的特定情境,环境气氛被烘托得极其绮艳雅致。“画楼”点示地点环境,异常精美秀雅;“春心悄”、“芳梦晓”交代了本词所写对象──女主人公彼时彼地的特殊心态,内心感到幸福、满足和充实;“酒醒”、“残月”,还使我们想到那是在深深的夜晚。紧接着转入对女主人公和其男友初试云雨之后的幸福回味:“娇汗浸低鬟,屏山云雨阑”。这里作者避开了直接、正面的作爱描述,只是并用侧写、象征二法,以暗示进行透露,就避免了自然主义的污秽笔墨。前一句实际上是侧写二人作爱后女主人公的情态,并用“浸”、“低”两个动词,情态逼真;次一句又借楚王神女之事象征地表现了发主人公对欢会过程的甜美回味。至此,词人就在我们眼前展现了一幅完整的情爱画面,而着重从女主角的心灵世界中展开,又显得缠绵婉转,含而不露。
转入下片,即写离别。“香车河汉路,又是匆匆去。”凌晨,天色未明,女主角便早早地送别男友,透露出依依惜别之情。“河汉”出自古诗十九首之《迢迢牵牛星》,寓示离别;“香车”,是古代妇女所乘的车。“香车”徘徊在“河汉路”上,女主人公送别男友。“又是”、“匆匆”,是怨,是恋,是叹,是念,真乃临别依依,百感交集!不过,昨夜的温馨还在,当其情人远去后,她独坐想来,不免有几分娇羞:“鸾扇护明妆,含情看绿杨”。上句中,一个“护”字,正暴露了她内心的秘密。梳妆工丽(“明妆”),她是在着意保护吗?似乎是,又不完全是。想起昨夜的欢会,几分喜悦,几分羞涩,心灵的婉曲暴露无遗。下一句,写得很宁静,她在真“看”吗?更似在极力掩饰内心的快乐与羞怯。这下一片词,词人写离别,表现爱情的和美及它带给女主人公的称意感,更表现女主人公初次性爱欢会后回味起来的微妙心理,显得委婉曲折。
纵观全词,色彩明丽,作者选用“春心”、“芳梦”、“明妆”、“绿杨”、“香车”等色彩明亮的词语,传达了女主人公因性爱美满、足意快乐的心绪。五代两宋词坛,是中国文学史上爱情意识甦醒的一个时代,李亿跳离了爱情“怨”(怨离、怨别、怨弃)、“艳”(艳丽、浮艳)的俗套,独具喜气,表达了爱情幸福和美的一面。词,是一种“狭深”的文学样式,善于表现人物深细幽微的感情世界。李亿在这首词中便运用了词艺的传情技巧,细腻深致地传达了女主人公的内心隐曲。值得肯定的是,这首词大胆地表现女性在爱情中的满足感、欢乐感,在中国文学史上是少有的,流露了尊重女性的积极因素。从审美效应看,如此的描述还能唤醒人们对美好爱情的追求。(wom丁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