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张幼仪没有看走眼,林徽因委实是深爱她的摩的——
1931年11月19日,济南党家庄上空一声霹雳,噩耗传到北平,林徽因三魂失了二魂。她为徐志摩精心制作了一只希腊风格的花圈,交由梁思成带去飞机失事现场——这事犹在情理之中;接下来的举动,就要令世人瞠目结舌了:她让丈夫从现场捡回一小块飞机残骸,并且把它悬挂在卧室的床头,直到去世!
据说,那是一块焦木(早期的飞机有些部分是木制的)——它见证了生的高蹈和死的决绝;此木曾是彼树,彼树曾覆绿荫,曾邀鸣蝉曾凝风露,曾映繁花曾梳云影,曾笑看夏日流萤冬日雪花,也曾悲吟“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不,是“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
噩耗同时击倒了在上海的陆小曼——
棒喝是什么?痛心疾首是什么?悔不当初是什么?生不如死、死不复生是什么?多少前尘成噩梦,万千别恨向谁言?小曼不比徽因,犹能博得世人的同情,她被视为诗人疲于生计、南北奔波而终遭不测的罪魁祸首——曾经的纸醉金迷,曾经的荒唐任性,顿时成为社会攻击的靶心。
对此,小曼不辩白,不解释;她从此不着艳服,不宴宾客,不涉娱乐场所;闭门思过,潜心编辑《志摩全集》;卧室挂着徐志摩的大幅遗像,一年四季,供放鲜花;案头压着白居易的长恨词:“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死难再次把张幼仪从幕后推到前台——
幼仪虽然和志摩离异,但她离婚未离家,仍然是志摩独子的监护人,是昔日公婆的“义女”,兼且,她拥有一份独立自主的尊严和善待众生的大爱。志摩去后,幼仪一如既往地开拓事业,培养儿子,侍奉诗人父母,关怀包括小曼在内的所有志摩的亲朋;她还请梁实秋出面,主编、出版了一套台湾版的《徐志摩全集》。
晚年,张幼仪告诉她的侄孙女,回顾既往,如果说曾经有恨,她恨的不是陆小曼,而是林徽因;原因不在于林拆散了他们夫妻,而在于林既答应了志摩,又闪了志摩,弄得他进退维谷,身心交瘁,——用今人的话来说,就是找不着北。幼仪在被遗弃之后,仍然设身处地为负心郎着想,痴情若此,天下能有几人?事情也许正像她自己说的,在徐志摩“一辈子遇到的几个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