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种想法在她心中复萌,使她双颊泛红、双目生辉。她挺直了瘦小的身子,昂起头来。
“不论发生什么事,”她说,“都改变不了有一点情况。如果我是个穿破衣烂衫的公主,那就只能在内心中做个公主。如果穿着金线编织的料子衣服,当个公主是容易的,但是,如果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始终做个公主,那才是更大的成功呢。有个玛丽安托瓦内特,当时在坐牢,王位也丢了,只有件黑袍子穿,她的头发是白的,人们羞辱她,叫她寡妇卡佩。那时的她比得意时样样都很显赫的她远远更像位王后。我最爱那时候的她,那些吼叫着的暴民没有吓倒她。甚至在被斩首时,她也比他们更强。”
当时这完全是个旧想法,而不是什么新想法。在许多痛苦的日子里,这种想法一直安慰着她。她在这所房子里来来去去,脸上带着的表情是铭钦女士所无法理解的,并且惹得她十分恼怒,以为这孩子在精神上似乎过着一种使她超然于身外世界之上的生活。她好像简直听不到冲着她说的那些粗暴无礼、尖酸刻薄的话,或者,即使听到了也根本不在乎。有时候,当她面临一些严厉、盛气凌人的训诫时,铭钦女士会发现那双宁静、脱尽稚气的眼睛紧盯着她,目光中像是带着高傲的微笑。在这种时候,她哪里知道萨拉正在心中说:
“你不知道你正在对一位公主说这些话,而且如果我高兴的话,我可以挥挥手,吩咐把你处死。我饶了你,只因为我是公主,而你是个卑劣、愚蠢、冷酷、庸俗的老东西,并且不知好歹。”
这种情况常常使她感到比什么都有趣;尽管这是多么奇特,多么富于幻想,她就从中找到了安慰,这对她来说确是好事。这种想法一旦牢牢抓住了她,周围那些人的粗暴恶毒就不可能使她也变得粗暴恶毒。
“一位公主必然是有礼貌的,”她对自己说。
因此,当仆人们学着他们女主人的腔调蛮横无礼地驱使她时,她就会昂起了头,文雅礼貌地回答他们,这常常使他们朝她干瞪眼。
“即使是从白金汉宫来的,也不会比她这小家伙有更多的温文尔雅的风度,”那厨子说,有时还嘻嘻地笑一阵子。“我冲她发脾气实在是太频繁了,可是我要说,她从不失礼,总是说‘对不起,师傅’,‘劳驾,师傅’,‘请原谅,师傅’,‘可以麻烦您一下吗,师傅?’她在厨房里来来去去都这样说,好像这算不了什么。”
同拉姆达斯和他的猴子见面后的第二天早晨,萨拉和她的小学生们一起在教室里。给她们授完课以后,她一边把法语练习本收拾到一起,一边想着王室成员微服出访时会遭遇到的各种事情:例如阿尔弗烈德大王”烤糊了糕饼,被牧牛人的妻子打耳光。她要是知道自己打的是谁,一定会害怕死了。如果铭钦女士发现她——穿着几乎露出脚趾的破靴的萨拉——是位公主,一位真正的公主,又该如何呢!现在,她眼中流露的目光正是铭钦女士最讨厌的目光。铭钦女士无法容忍。她当时离萨拉很近,竟愤怒得倏地扑过去打她耳光——正像那牧牛人的妻子打阿尔弗烈德大王的耳光一样。这使萨拉吓了一跳。这一惊使她从梦幻中醒过来,她屏住了气,静立片刻,随即不知不觉地突然轻轻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你这大胆、厚颜无耻的孩子!”铭钦女士呵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