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橡皮狗带着小西他们又往前面走。走了不远,前面就是洋铁人他们住的那所白房子了。
那是一所又阔气又难看的房子。墙壁刷得白极了,可是里面乱极了,脏极了。所有的窗子上都挂着金丝绒幔子,可是许多窗幔都搭拉下来,拖在窗台上。天花板上挂着一串串的蜘蛛网,就象挂着小旗一样。所有的墙壁下半截都画满了乱七八糟的铅笔画。屋子里面的家具多极了,都是嵌金花的,可又都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有的桌子架在床上,有的椅子又搁在桌子上。桌子上,椅子上,床上,地板上,到处都是枕头、被子和瓶瓶罐罐。谁要一动弹,准要踩着一个枕头,碰倒一个酒瓶,或者踢翻一个茶杯什么的。
白房子的大门关得紧紧的,小西他们都没法子进去。可是白房子的窗子都开得大大的,小西他们就可以在窗户外面偷偷往里面瞧了。那时候,洋铁人,白瓷人,还有灰老鼠,他们三个都穿着长长的睡衣,拖着宽大的拖鞋,正围着一张圆桌子在大吃大喝,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外面有人在瞧他们。
洋铁人说什么话都喜欢加一个“不”字,所以他叫:“不不不”,他长得又瘦又高,好象很怕冷似的,老耸着肩膀,鼻尖上还老挂着—滴清鼻涕。他手里拿着一支特别长的纸烟,象一支新铅笔一样。他一边吃东西,一边还不断抽纸烟。他喷出来的烟雾多极了,一圈圈都把他们三个包围起来了。洋铁人抽烟,白瓷人和灰老鼠两个就不住地打喷嚏,“啊──秋!啊──秋!”
洋铁人站起来,举着一个高脚酒杯:“现在,为你们打喷嚏,不,为你们不打喷嚏而干杯!”
他们三个每个人就都咕嘟咕嘟喝干了一大杯酒。
洋铁人坐下去了,把腿跷到桌子上,接着又说:“我因为长得太不胖了,身上一定要长点儿肉,所以,我还不能不再多多地吃一些蛋糕。”
说完,他就抓了一块蛋糕塞到嘴里,吞下去了。
白瓷人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说:“我因为长得太胖了,太胖就是身上肉太多的意思,身上肉太多了,就一定要减少一点儿肉。大夫对我说,要减少肉,就要多吃一些。所以,我也还要多多地吃一些蛋糕。”
说完他也抓了一块蛋糕塞到嘴里去了。
灰老鼠马上也抓了一块蛋糕,说:“我不想胖也不想瘦,但是也要多多吃一些蛋糕。因为你们吃了,我也要吃。”
三个坏蛋大笑了一阵。
洋铁人说:“不错,不错!咱们都不能不多多地吃蛋糕。反正有布娃娃,咱们不用动手,也不用动脚,吃完了就再让布娃娃给咱们拿。”
于是,他们三个就大声喊布娃娃,再给他们多多地拿蛋糕来。
一会,布娃娃从厨房里端着一大盘蛋糕出来了。蛋糕的颜色是那样金黄,布娃娃脸上的颜色却是那样苍白。蛋糕是那样多,盘子是那样大,布娃娃却是那样又瘦又小,这一盘蛋糕把她的腰都压弯了。她紧闭着嘴唇,一步一步慢慢走。她不断喘气,脸越来越苍白。
小西在窗户外面忍不住小声说:“她累坏了。”
木头人的心马上又卜通卜通跳得很响。橡皮狗就小声警告他:“注意啊!别让心跳得这么响,给洋铁人他们听见了就坏事了。”
屋子里面。洋铁人一边抽烟,一边拍着桌子催布娃娃:“快些,快些!你要把咱们都饿死了!哎呀,哎呀!我都快饿晕了!”
白瓷人也叫:“我饿得都要发病了,快些,快些!”
布娃娃很惊慌。当她快走到桌子旁边的时候,突然被烟熏得打了一个喷嚏,一下把盘子摔掉在地上了。
“当!”盘子响了一声。三个坏蛋马上都跳了起来。
灰老鼠忙用手指头塞住耳朵:“是钟声吗?”
白瓷人发起抖来了:“简直象敲了一下钟一样可怕,简直就是……”
洋铁人愤怒地喊叫:“不,不,不!不是钟声!不是钟声,但是就象钟声一样可恶!”
布娃娃吓得脸都完全变白了。她什么也不说,就小声哭起来了。
洋铁人象发了疯一样地抓起枕头、酒瓶不断往天花板上扔。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就一串串掉了下来。屋子里弥漫着灰尘。
他扔了一阵以后,又伸长了脖子,对着布娃娃喊:“你为什么要打喷嚏?为什么要把盘子摔得这样响?你不知道我怕钟声吗?不,不,不!这不是钟声!不要紧!不过太象钟声了,真可恶!气坏我了,气坏我了!我要罚你,我要罚你!”
白瓷人说:“把她关到厨房里去,锁起来,再也不让她出来。”
洋铁人一个劲儿地喊叫:“不,不让她出来!还不许她哭,还不许.她流眼泪,还不许……还不许……不许,不许,不许!”
布娃娃哭得更加伤心了。
窗户外面,小西对大家说:“快,快!咱们快爬进去,去把布娃娃救出来!”
这时候,影子突然对着洋铁人他们大声喊叫起来:“注意啊,注意啊!小西他们要来救布娃娃了,快关窗子啊!”
灰老鼠在屋里叫:“关窗子,关窗子!小西要来救布娃娃了!”
影子又喊:“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什么?他们敢!”洋铁人马上拔出一把亮闪闪的长刀来。白瓷人也抓住一个大酒瓶当武器。三个坏蛋一起冲到窗子面前来。
橡皮狗说:“咱们快跑吧,他们拔出刀来了。”
于是小西他们回头就跑。影子又叫:“快追呀!他们跑了,他们跑了!”小西不能停止影子的喊叫,只有使劲拖着影子跑。跑呀跑呀,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时候,大伙才站住了。幸亏洋铁人他们还没有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