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一顶斜斜高高的大礼帽,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和一只纸鼻子,眼镜上还粘着一对黑眼珠,脖子上打着有点红色圆点的蝴蝶结。当他正要大步向前迈进时,帽子突然从头上掉下来,他只好低头扶着它,不巧纸鼻子和眼镜又从脸上滑下。妈妈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看,我真的是老了。”外公叹息道,“以前,这种事情就算我故意去做也做不到。”
“可是,爸,你真的好棒,”妈妈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抱住外公。外公的眼睛里噙满泪水,他用力擤着鼻子,就像小孩子一样。我从来没看过他这样,感到非常惊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来,玩些把戏给我们看,也看看我们做的甜饼。”
外公擤擤鼻子,然后坐下来。妈妈一边唱歌,一边把甜饼放好,甚至还跳起舞来。我们就这样度过了几个小时的快乐时光,我玩得好开心,因为妈妈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甜饼做好了以后,妈妈把它们放到炉子里去烤,我还在甜饼上面撒了好多糖,然后大家一起走到桌子旁边准备吃饭。外公爬到地窖里拿了一瓶甜酒上来,而且他坚持一定要倒一些到我的杯子里。
“爸,他只不过是个孩子。”
“胡扯,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常常喝这种酒。难道他不是你生的?”
于是,我们坐下来一起喝酒,直到妈妈看看表才停下来。
“爸,已经八点了,我们该回去了。”
“是呀。”外公说道,表情看起来又有点严肃了。他走到隔壁的房间,回来的时候又拿着手风琴,还有纸鼻子和大高帽。
“是啊,今天下午过得真不错。”他说,“我好像又回到美好的过去了,只不过……”
“爸,我常说,您不该一个人住在这里,这对您不好,您应该……”
“我应该去哪里呢?”外公问,“去你那里住?”
“好呀,跟我们一起住。”我求他。
外公笑着摸摸我的头。
“你知道,一棵老树如果被移植,会有什么后果吗?会死的。这是你妈妈常说的。”
“老顽固!”妈妈骂道,生气地往外走。
回家的路上我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奶奶告诉我,昨晚我回家的时候,看起来像死了一样,凄惨得很。
“谁知道你们在外公那里干了什么!”她喃喃地说着。
为了故意气她,我什么都不告诉她。我朝掉在床脚的超人装看去:它粘满面粉、油渍,还有红酒的酒渍。
妈妈把这件衣服送去洗衣店洗,可是酒渍洗不掉。我再也不能穿它了。
一开始,我有点难过,但现在,这件有污点的超人装,就算拿我最想要的模型车法拉利与丰田来换,我都不换。因为这是我对外公最后的美好回忆了。
狂欢节之后,我就病了,有三个星期不能去上学。第一天我发高烧,喉咙非常痛,而且爸爸说,我咳嗽的声音像走调的单簧管那么难听。医生说我可能得了支气管炎,放了一个冰袋在我头上退烧。奶奶和爷爷每天都来看我,而且每天都要说一遍:“这孩子肯定是在那老房子里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