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她的椅子上动来动去,爷爷奶奶看起来好像突然间又聋又哑,甚至还瞎了似的。他们说:“这件事情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突然外公抬起头来,我看见他眼中闪烁着湿润的微光。“我还没有求过你什么。”他喃喃说道。
当天晚上,我就跟他一起回家了。
我们把我的行李放在送货车上,又把装了阿凤和小鹅的篮子也摆好,然后就出发了。妈妈和爷爷奶奶在窗边激动地挥手,好像我们是要搬到美国去。
十四天的假期最后变成一个月,因为爸爸出差时摔断了腿,妈妈必须要照顾他,送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当她在电话里告诉我爸爸摔断腿的事,我竟然高兴地欢呼起来。这样的反应可把她惹毛了,她问:“你外公在吗?”
“我当然在,”外公叫道,“你儿子好得很,不要紧张。”
妈妈严厉地审问了一番,然后渐渐冷静下来,最后才放我们一马。
就这样,我和外公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在这段日子里,第一个从我手中掉下去的东西是装“查巴欧”的盘子。外公每天早晨都会做加蛋加糖的“查巴欧”给我吃。当我还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时,就会听到外公在楼下打蛋的声音。我慢慢清醒过来,一边等外公过来,一边欣赏着早晨的阳光,打发时间。金黄色的光芒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出来,在空中挥洒着美丽的图案。我听到阿凤带着它的小鹅在院子里散步,也听到外公在厨房里打蛋。
打蛋要打半个小时,直到它变成像鲜奶油那样。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可是“查巴欧”真的是很好吃的早餐。它会这么好吃,是因为外公总是加一匙红酒,使它尝起来像蜜酒那么好吃,比奶奶的水果蛋糕及妈妈做的巧克力布丁都要好吃。
当我跟妈妈形容外公怎么做“查巴欧”时,她大叫了三次:“对了,这就是为什么了。”她真的重复说了三次。我以为,她会这样说,是因为不相信“查巴欧”比她做的巧克力布丁要好吃,为了安慰她,我说:“再仔细想想,您的巧克力布丁也很好吃,就和外公的‘查巴欧’一样好吃。”但是妈妈又开始发作了:“太荒唐了!竟然给六岁的小孩喝酒!”
现在我终于明白,妈妈在意的是外公在“查巴欧”里加了一点红酒。我告诉妈妈:“外公说,您小的时候也常常喝酒,这让您能长得大些。若不是这样,您现在还像个软木塞那么小,就像刚出生的时候那样。”
“我像个软木塞?!”妈妈的自尊心大受伤害,吼着。从此以后,关于酒与“查巴欧”的事,她一句也不提。
为了要做“查巴欧”,外公和我每天傍晚都会去一个农夫那里拿鸡蛋。那个农夫叫作艾米利欧,住在一两公里外的地方。艾米利欧有一个牛栏,里面的五六头牛像是小公主一样被他呵护着。可是他却没有鸡舍。那些鸡想在哪里下蛋,就在那里下蛋,在干草堆、矮树丛,甚至是牛栏里都行。
外公总是对艾米利欧说:“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你不盖个像样的鸡舍。我家琳达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有你好受的。”
而他总是这样回答:“这就是为什么我不结婚。”
虽然他没结婚,也没有一个像样的鸡舍,不过找鸡蛋可是难不倒他。不可思议的是,那些鸡好像天天都会告诉他蛋下在哪里。
当我们傍晚到他那里去时,他看到我们一定立刻报告:“今天下了五个!”或者“今天只有三个。”然后就凭着十分准确的直觉到蛋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