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蒂和博物馆对拥挤的群众早就习以为常了。这就是纽约,拥挤是纽约的代名词之一。
(沙松伯格,对许多艺术家而言,“拥挤”也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名词之一。那个时期的艺术活动十分活跃,如果想记录意大利十五、六世纪艺术家的种种事迹,就跟想记载一九五○至一九六○年美国税法的演变一样困难,而且都很复杂。)
他们走到楼梯顶端时,一名警卫说:“队伍请排在右边,而且要排成单行。”所有的人全都照着做,因为没有人想惹恼警卫,或引起他的注意,而且大家都排好队,就没有人敢插队了。女士们的腋下多半夹着笔记本,男士的手臂上则搭着外套;想前进一步实在不容易,仿佛置身于一张大铁网中。克劳蒂和杰米也像其他小孩一样排队等候着。他们把脖子伸来伸去,眼睛拼命往前面那些大人的肩膀空隙间张望,但全是白费力气,除了前面大人所穿的外套,其他什么也看不见。克劳蒂除了杰米的脑袋和杰米前面那个人的外套,其他什么也没看到。
突然,他们看到一个摄影师沿着队伍走来。他扛着一架很大的黑色照相机,相机套子上印有《纽约时报》的字样。杰米企图将脚步挪向摄影机。他虽然不知道那个人要拍什么,但却想让自己上报。有一次,他们班到消防队参观时,照片就上过报。杰米买了七份报纸,用有照片的那一版包书皮,等书皮快破掉时,他又用透明的书套把它包起来。现在那些书还保存在家里的书架上。
但克劳蒂却意识到有些危险。她知道自己是离家出走的孩子,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行踪被纽约任何报社披露出来;尤其现在她的父母一定正急着找他们。而格林威治也一定会有人看《纽约时报》,然后互相通报消息。这不仅仅是一条线索,更像是在公共汽车上张贴寻人启事一般醒目。“杰米为什么不会避人耳目?”克劳蒂用力推了他一把,杰米差点撞到前面的人。他回过头,狠狠瞪了克劳蒂一眼;克劳蒂却没注意到,因为现在他们已经进入展览室了。
展览室有座天使的雕像,手臂弯曲,表情十分圣洁,摄影师为它拍了好几张特写。当克劳蒂经过那座雕像时,心想那是她所见过的最美、最优雅的小雕像了。她实在很想停下脚步,仔细欣赏,但人潮却迫使她不得不住前走。当杰米走过雕像旁边时,心里想的却是,刚才克劳蒂推了他一把,他一定要讨回公道才行。他们随着队伍走到了文艺复兴馆的尽头。当引导他们前进的绒绳终止时,前面便是通往大厅的楼梯。克劳蒂仍对那座天使的雕像念念不忘,那真是一座很美的雕像。但博物馆里其他的东西也都很美,例如,她藏小提琴盒的那个石棺。摄影师为什么独独钟爱那座天使雕像?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明天铁定会有有关它的报道,只要明早看报,一切自然见分晓。
她对杰米说:“明天我们得买份《纽约时报》,看那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