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格拉克又说,“这到底是什么呀?”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屋子各个角落,还打开碗橱查找,心想准是有人藏在他身后,于是他便在屋子中间转起来。转呀,转呀,转得没法再快啦!这当口儿,那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竟然欢乐地唱开啦:“拉拉里瑞拉!”不过,唱的并不是什么歌词,仅仅是一股气泡流动的旋律,轻悠悠地震颤着,有点像水壶烧开的声音。格拉克看了看窗外,不,不在外面,肯定就在屋子里。不过,是在楼上还是在楼下?都不是。肯定,就在这个屋子里。转瞬间,声音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音调也越发清楚了。“拉拉里瑞拉!”蓦然,格拉克发现,熔炉附近声音更响。他跑到炉门跟前,往里张望。对,他猜着啦。声音似乎不单是从熔炉里传出来的,而且还是从柑锅里发出来的。他把锅盖打开,惊吓得什么似的,掉头就跑,因为锅里确确实实在唱个不停啊!格拉克站到离熔炉最远的墙角落,双手举着,嘴巴张得大大的,怔怔地呆了一两分钟。这时,歌声停了,变成了清清楚楚的说话声。
“喂,你好!”那声音说道。
格拉克没有答话。
“喂,格拉克,我的孩子!”坩锅里又开腔了。
格拉克鼓足全身的劲儿,径直走到坩锅跟前,把坩锅从熔金炉里拖了出来,往里看去。锅里的金子全都熔化了。金水的表面像一条小河那样光滑、锃亮。可是,格拉克再定睛一瞧,却没有照见自己的脑瓜儿。透过金水,倒一眼看见了杯子上的老相识的红鼻子和那双敏锐的眼睛。这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个红鼻子可要红好多倍啊!那双眼睛也比过去神气千百倍哩。
“格拉克,我的孩子,过来!”那声音从坩锅里再一次招呼道,“我很好,把我倒出来吧!”
但是,格拉克吓得慌了神儿,不知怎么办才好。
“喂,快把我倒出来呀!”那声音有点粗暴地说。
格拉克仍旧一动不动。
“请把我倒出来,行吗?”那声音深情地催促道,“我实在太热啦!”
格拉克摩拳擦掌,使出全身劲儿,端起坩锅倾斜着慢慢地倒下去。可是流出来的却不是金水,而首先是一双逗人喜爱的黄灿灿的小腿,接着是上衣后摆,再后是叉在腰上的两只胳膊,末了出来的是杯子上那位老朋友的头——这是大家早就熟知了的。身体的各个部分一流出来,便立刻连接在一起,变成一个一英尺半高的金晃晃的小矮神。他神气十足地站在地上。
“这下可好啦!”矮神说着,首先踢踢腿,伸伸胳膊,然后上下左右一个劲儿地转着脑袋,直到往后转不动为止。他这样不停地摇晃了足足有五分钟的光景,显然是要看看身体的各个部分是不是安装得严丝合缝。格拉克在一边,注视着矮神的一举一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矮神穿着一件用金丝制成的开衩紧身上衣,紧身衫质地精美,好像珍珠母一样,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异彩。他波浪式的头发和胡须披散在华丽的紧身衫上,一直垂到腰际,并且是那样优美、纤细,以致格拉克艰难看出来头发和胡须的末梢在哪里,最后仿佛是飘飘忽忽地不见了。但是,他的面貌可不像衣着那样秀丽高雅,而是相当地粗旷。面色是浅铜色的。这表示,也就是说,显示出矮个子主人的性格非常固执、倔强。矮神自己打量了一阵以后,便转过身,用那双锐利的小眼睛直直地盯着格拉克,深情地凝视了一两分钟,未了,他说:“不,格拉克,我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这实在是一种相当唐突,叫人莫名其妙的谈话方式。他所说的也许真的指格拉克一连串的想法。那是矮神早在坩锅里就观察到的。不管矮神说的是什么意思,格拉克都不打算反驳,只是很温和地,并且真正顺从地说道:“先生,您是说,那是不可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