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最后落在一个屋顶上。“你看看,还是我说得没有错吧!知识就是这座城市的主宰,”他说道。男孩子也不得不承认渡鸦说的委实在理。“倘若我不是一只渡鸦,”巴塔基继续说道,“而是生来就像你一样的人,那么我就要在这里住下来。我要从早到晚天天都坐在一间装满书本的房间里,把书籍里的一切知识统统都学到手。难道你就没有这样的兴趣吗?”
“没有,我相信我宁可跟着大雁到处游荡。”
“难道你不愿意成为一个能够给别人治愈疾病的人吗?”渡鸦问道。
“唔,我愿意的。”
“难道你不想变成一个能够知道天下发生的大小事情,能够讲好几种外国的语言,能够讲得出太阳、月亮、星星在什么轨道上运行的人?”
“唔,那倒真有意思。”
“难道你不愿意学会分清善恶、明辨是非吗?”
“那倒是千万不可缺少的,”男孩子回答说,“我这一路上已经有许多次亲身体会啦。”
“难道你不想学业出色,当上个牧师,在你家附近的教堂里给乡亲们传播福音?”
“喔唷,要是我那么有出息的话,我爸爸妈妈准要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男孩子答道。
渡鸦就这样启发男孩子懂得了,在乌普萨拉大学读书做学问的人是何等的幸福,不过大拇指儿那时候还没有想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个的热切愿望。
说也凑巧,乌普萨拉大学城每一年迎接春天来到的盛大集会正好在那天傍晚举行。
大学生们络绎不绝地到植物园来参加集会,尼尔斯豪格尔森有机会就近看到了他们。他们头上戴着白色的大学生帽,排成很宽很长的队列在街上行走,这就像整个街道变成了一条黑色的湍流,一朵朵白色的睡莲在摇曳晃动。队伍最前面是一面白色绣金边的锦旗开路,大学生们唱着赞美春天的歌曲在行进。可是尼尔斯豪格尔森仿佛觉得这不是大学生们自己在歌唱,而是歌声萦绕在他们的头顶上。他想道,那不是大学生们在歌唱春天,而是那深藏不露的春天正在为大学生们歌唱。他无法相信,人的歌声竟会那么嘹亮,就像松柏树林里刮过的松涛声,就像钢铁锤击那样的铿锵声,也像野天鹅在海岸边发出的鸣叫声。
植物园里的大草坪嫩绿青翠,树木的枝条都已经泛出了绿色,绽出了嫩芽骨朵。大学生们走进去了以后,集合在一个讲台前,一个英俊洒脱的年轻人踏上讲台,对他们讲起话来。
讲台就设置在大温室前面的台阶上,渡鸦把男孩子放在温室的棚顶上,他就安安详详地坐在那里,听着一个人接着一个人发表演讲。最后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走上讲台。他说,人生之中最美好的岁月就是在乌普萨拉度过的青春韶光。他讲到了宁静优美的读书生活和只有在同学的交往之中才能享受得到的瑰丽多姿而又轻松活泼的青春欢乐。他一次又一次讲到生活在无忧无愁、品格高尚的同学们中间乃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和幸福。正是因为如此,艰辛的学习才变得如此令人快慰,使得悲哀如此容易被人忘记,使得希望憧憬着光明。
男孩子坐在棚顶上朝下看着在讲台周围排成半圆形的大学生。他渐渐明白过来,能够济身到这个圈子里是最最体面不过的事情,那是一种崇高的荣誉和幸福。每个站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显得比他们单独一人的时候要高大得多,因为他们都是共同于这一群体之中的。
每一次演讲完毕之后歌声立即响彻云霄。每当歌声一落就又开始演讲。男孩子从来没有想到过,也不曾领略过,把那些言语词句串连到一起竟会产生那么大的力量,可以使人深深感动,也可以使人大为鼓舞,还可以使人欢欣雀跃。
尼尔斯豪格尔森的目光多半是朝着那些大学生的,不过他也注意到植物园里并不是光只有大学生。那里还有不少穿着艳丽。头戴漂亮春帽的年轻姑娘,以及许多别的人。不过他们好像也同他一样,到那里是为了看看大学生的。
有时候演讲和歌唱之间出现了间歇,那时大学生的行列就会解散开来,人们三五成群地分布在整个花园里。待到新的演讲者一登上讲台,听众们又围聚到他的周围。那样一直持续到天色昏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