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站在那里,被两只熊掌紧紧地夹住。他开动脑筋一想,如今惟一能够搭救他的计策就是要使得那只公熊深信,他确有非凡的力量和本领。“嘿,不管是大还是小,对我来说那都是一样的,”他故意这样说道,“我管保叫它烧成一片灰烬。”
“那么我要讲给你听一些昔日往事,”公熊说道,“自从这块土地长出森林以来,我的祖先就居住在这一带。我从他们手上继承了猎场、牧场、洞穴和另外的藏身场所。我在这里生活一直十分安逸舒服。一开始我受到人类的打扰倒并不太多。他们到山里来,开山劈崖,刨出很少一点点矿石。他们在山脚下的瀑布边上造了一个小高炉和一个冶炼作坊。好在那个小高炉每隔两三个月才点一次火,那个冶炼作坊每天只锤打两三次,我还能忍受得了。可是最近这几年来,他们兴建起了这个吵得叫人没法活下去的大工厂,世道就完全变了一个样,这个大工厂没日没夜以同样速度开足工干活,我已经没有能耐在这里生活下去了。再说,早先只有一个矿场主和两三个铁匠在这里住。可是现在倒好,到处都是人,我根本没有法子安安全全地在他们当中走动。我曾经想过,我不得不从这里搬走,但是现在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男孩子弄不明白公熊究竟想出了什么好主意。他还没有来得及张口问,公熊又叼起他来顺着山坡往下跑去。男孩子被衔在熊嘴里,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可是他从嘈杂的噪音越来越响这一点判定,他们正在朝着钢铁厂走去。
公熊对钢铁厂的情况十分熟悉。他曾经多次在漆黑的夜晚到这里周围游荡,仔细观看过里面的情况,而且弄不明白那里面怎么可以没日没夜地干活,连一时一刻也不停顿。公熊曾经用他巨大的前掌去推过那些砖墙,满以为凭他的那股蛮力一定可以把那些建筑一下推倒。
他的毛色同漆黑的地面不大容易分辨清楚,他站在墙壁的阴影底下就不大有被人发现的危险。这时候他肆无忌惮地从两座厂房之间穿过去,爬到一堆矿碴上。他竖直起身体,用两只前掌把男孩子高高举起来。“喂,你试试看能不能看到房子里在于点什么?”他吩咐道。
厂房里,人们正在用贝斯玛转炉把铁锭炼成钢,屋顶下有一座很大的黑色圆球形炼钢炉,炉里灌满了已经熔化的铁水,工人们正把一股很强的气流压进去。当那股气流以震耳欲聋的轰响压进铁水里去的时候,铁水里喷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火花。进溅出来的火花形状各式各样,有时候像花束,有时候像扫帚,有时候拖曳着一道长长的尾巴。那些火星五颜六色,形状大小不一,朝一堵墙飞过去,然后洒落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公熊捧着男孩子,让他看到这个瑰丽多姿的场面,一直看到吹气过程结束,通红闪光的钢水从圆球罐里流出来,倒进了几个大钢罐里。男孩子觉得那场面太雄壮伟大了,他看得如痴似醉,几乎忘了自己还是被两只熊掌钳住的囚徒。
公熊还让男孩子看了锻压车间。一个工人从炉门里钳出一块烧得白热的、又短又粗的铁块,把它放到了锻压机底下。铁块经过锻压机出来的时候已经被轧成了细长条。另外一个工人钳起它来放到另一台间隙更狭小的锻压机底下,铁块就被锻压得更细更长了。那块铁就这样从一个锻压机钳到另一个,轮番锻压锤打,被拉得越来越细、越来越长,最后变成了好几米长的弯里弯曲的铁丝滚到了地上。就在第一块铁正在锻压的时候,另一块铁已经被工人从炉门里取了出来并放到锻压机里,等这块铁开压了之后,又钳来了第三块铁。那些火红的铁丝像是嘶嘶狂叫的蛇一样扭曲翻滚落到地上。男孩子觉得这些铁丝真是够壮观的,但是更为惊心动魄的是那些工人们,他们身手灵活、动作姻熟地把窜着火苗的火蛇用铁钳一把钳住,硬把它们塞进锻压机里。对于他们来说,同嘶叫咆哮的铁块打交道简直像儿戏一般。“哦,我敢说,他们干的才是男子汉真正该干的活计!”男孩子由衷地赞叹道。
公熊也带着他看了翻砂车间和铁条冶炼车间。男孩子对冶炼工人同火与铁打交道的本领愈看愈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人真是大无畏的好汉,他们连灼热和火焰都无所畏惧,”他心里赞美着。他们浑身漆黑,满脸尘垢,他觉得他们像是火神,所以他们才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随心所欲地把火红的铁扭来拧去,锻打成型。他无法相信普通的人会有这样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