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谈我的河,”河鼠不紧不慢地说。“蟾蜍,这你知道,可我心里总叨念它,”他又凄凄切切地低声说:“我想念它──一直在想念它!”
鼹鼠从毯子下面伸出爪子,在黑暗里摸到河鼠的爪子,捏了一下。“鼠儿,只要你乐意,干什么我都愿意,”他悄悄对他说,“明儿一大早,咱们就开溜,回到咱们亲爱的河上老洞去,好吗?”
“不,不,咱们还是坚持到底,”河鼠悄声回答。“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得守着蟾蜍,直到这趟旅行结束。撂下他一个,我不放心。不会拖很久的。他的怪念头,从来也维持不长。晚安!”
这次旅行,果然结束得比河鼠预料的还要早。
由于长时间的户外活动,兴奋欢快,蟾蜍睡得很死,第二天早晨,怎么推也推他不醒。于是鼹鼠和河鼠毅然决然,不声不响地动手干起活来。河鼠喂马,生火,洗刷隔夜的杯盘碗盏,准备早餐。鼹鼠呢,他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到最近的村落里去买牛奶、鸡蛋,以及蟾蜍自然忘带的一应必需品。等这些繁重的劳务全都干完,两只动物累得够呛,坐下来歇憩时,蟾蜍这才露面,神采奕奕,兴致勃勃,说现在他们大家都活得轻松愉快啦,不用像在家时那样操劳家务啦。
这一天,他们悠闲自在地游逛,驶过绿茵茵的草原,穿行窄窄的小径,当晚又在一块公地上过夜。不过,两位客人这回硬要蟾蜍干他份内的活儿。结果,第二天早上要动身时,蟾蜍不再津津乐道原始生活如何单纯简易,却一味想赖回他的铺上,但被他们硬拖了起来。和昨天一样,他们的路程仍是穿经窄窄的小径,越过田野。到了下午,他们才上了公路。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条公路。就在这儿,意想不到的祸事,迅雷般落到了他们头上。这桩祸事,对于他们的旅行是个灾难,而对于蟾蜍今后的生涯,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重大影响。
他们正悠闲自在地在公路上缓缓行进,鼹鼠和老马并肩而行,跟马说话,因为那匹马抱怨说,他被冷落了,谁也不理睬他。蟾蜍和河鼠跟在车后,互相交谈──至少是蟾蜍在说话,河鼠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插上一句:“是呀,可不是吗?你跟他说什么来着?”心里却琢磨着毫不相干的别样事。就在这当儿,从后面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隐隐的警告的轰鸣声,就像一只蜜蜂在远处嗡嗡嘤嘤。回头一看,只见后面一团滚滚烟尘,中心有个黑黑的东西在移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他们冲来。从烟尘里,发出一种低微的“噗噗”声,像一只惊恐不安的动物在痛苦地呻吟。他们并没在意,又接着谈话。可是就在一瞬间(仿佛只一眨眼的工夫),宁静的局面突然打破了。一阵狂风,一声怒吼,那东西猛扑上来,把他们逼下了路旁的沟渠。那“噗噗”声,像只大喇叭,在他们耳边震天价响。那东西里面锃亮的厚玻璃板和华贵的摩洛哥山羊皮垫,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原来那是一辆富丽堂皇的汽车,一个庞然大物,脾气暴躁,令人胆寒。驾驶员聚精会神地紧握方向盘,顷刻间独霸了整个天地,搅起一团遮天蔽日的尘云,把他们团团裹住,什么也看不见了。接着,它嗖地远去,缩成一个小黑点,又变成了一只低声嗡嗡的蜜蜂。
那匹老灰马,正慢悠悠地往前踱步,一面梦想着他那恬静闲适的养马场,突然遇上这么个难对付的局面,不由得狂躁起来。他向后退,又向前猛冲,又一个劲儿倒退,不管鼹鼠怎样使劲拉他的马头.怎样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他保持冷静,全都无济于事,硬是把车子往后推到了路旁的深沟边。那车晃了晃,接着便是撕心裂胆的一阵破碎声,结果,这辆淡黄色篷车,他们的骄傲和欢乐,就整个横躺在沟底,成了一堆无法修复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