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干活儿的时候,玛瑞拉一直从旁观察。她觉得安妮洗碗还算熟练,但收拾床铺却不那么利索。因为安妮不知道怎样把羽绒被子扯平,但看得出,她已经尽全力了。玛瑞拉不愿看到安妮总在她面前晃动,这让她感到心烦,于是她便打发安妮到外面玩,午饭前再回来。
安妮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忽闪着大眼睛直奔房门口,可突然又在门前停住了,然后转身返回来坐在桌前,欢喜神情也在转瞬之间消失殆尽。 “怎么啦?”玛瑞拉问。
“我决定不到外面去玩了。”安妮的口气,听上去就像一位决定放弃人世间欢乐的殉道者,“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绿山墙农舍,尽管我不能留在这儿,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可一旦我到了外面,和那些树木、花草、果园以及小河交上朋友的话,就会因为离开他们而痛苦。我不想再受这种打击了。虽然我非常渴望到外面去玩,而它们也好像在呼唤着我,但我还是不去的好,何必自寻烦恼呢!你说对吧!当初我知道能在这里留下时,确实兴奋了好一阵子,我觉得自己可以尽情地去喜欢、去爱这里的一草一木了,哪知道这不过是个短暂的梦罢了,所以我只好认命了。要是我到了外面,决心又会发生动摇,那不就一切都完了吗?对了,窗边的那个植物叫什么?”
“那是带有苹果香味的天竺葵。”
“不,不是说这个名字,我是问你自己给它起的名字。难道你没给它起过名字吗?那我给它起个名字好吗?嗯,就叫它邦妮吧。我待在这里时就叫它邦妮好吗?求求你了。”
“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可不管。不过你干嘛要给天竺葵起名字呢?”
“我喜欢给各种东西起名字,哪怕是一棵草,这样它们看起来就会像个人。如果只叫它天竺葵而不给它起个自己的名字,它也许会伤心的,就像别人如果老是叫你‘妇女’而不是你的名字,你也会不高兴的。今天早上,我已经给东山墙外的樱花树起了个名字。因为它雪白雪白的,所以我叫它‘白雪皇后’。虽然它迟早会凋谢的,但那会让你随时想起它怒放时美妙身姿。” “你这样的孩子我还真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玛瑞拉一边嘟囔着,为了快点脱身,就到地窖里取土豆去了。“还真像马修说的,这孩子有点儿意思。我似乎也想知道她接下去会说点儿什么。这样下去的话,连我也会被她迷惑住的。马修已经不清醒了,他刚才出去时的表情说明,他还在想着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呢。他要是和正常人一样,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还可以说服他。可他只会用表情表达,你能拿他怎么办呢?”
玛瑞拉从地窖出来时,只见安妮正两手托着腮,双眼凝视着天空,又沉浸到自己的梦幻中去了。玛瑞拉没有理会她,直到把提前准备的午饭放在桌子上,才把安妮从梦想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