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黄潼才被准许回教室,他的嗓子全哑了,人显得很疲乏,见大家围上来,他就一个劲地苦笑说:"说我态度不好,多新鲜,给我弄个假证,说我在教室里抽烟,还要我默认下来。"
"找证人当面对质嘛!"有同学叫起来,"库尔班大叔不是吃素的!"
黄潼苦笑笑:"说是要防止打击报复,不能公开嘛。想想,库尔班大叔的智商也不至于那么低,明知道学校规定不能抽烟,还会大模大样地把烟头扔在教室里!"
"就是嘛。"又有人声援,"造谣的同学也太蠢了,智商准保只有五十!"
"还说从我课桌里发现烟斗。奇怪,演大叔时的道具变成罪证了!"
洁岚再也坐不住了,慢慢地站起来,挪到门口,大步往外走。她不知自己该去投奔哪儿,但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不由自主地坐了车,径直到了刘晓武他们的车队。那儿停了几部车,但售票员一张张脸都是陌生的。她又去调度室张望,里面一个胖胖的老头叫道:"喂,你有事吗?"
"我……找人。"洁岚小心翼翼地说,"找刘晓武!"
"哦,这儿找不到他的,"老头审视着她,差点没让她掏出户口簿来,"他今天下午旷工半天。"
"旷工?"
"对,他自作主张,每周一下午都旷工半天!"老头怒气冲冲一挥手,"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对证,他就在区业大里混,离这儿两站路!"
那老头的话让洁岚感到一阵阵的不安,仿佛四周全是危机。她看了看表,知道赶回去上课已经太晚了,于是索性跳上电车,寻到了区业大。业大的门紧闭着,看门的是一个脸相敦厚的北方人,他告诉洁岚,刘晓武正在上课。
"那……"洁岚迟疑着。
"你坐着等一会儿,还有半小时就打下课铃了,"那人说,"你也是黑龙江回来的?不容易!你父母到东北插队,你们又回上海来插队!哈哈,都是走南闯北的。"
洁岚坐等在那儿,不时地抬起手腕看手表,手表嘀嘀嗒嗒走着,一下子又勾起她的回忆。这块手表是去年爸爸送给她的,爸早就许愿,待到她进中学时给她买块表。一个星期天,爸去地区买表,吃午饭时才回家,回家后他便忙着整理下午去广州出差的行李。洁岚索然无味,几次间爸几点钟了,想引起爸的注意,可是爸爸笑笑,就是不提手表。她生气了,想到爸一定是忘记买表了,所以躲在小屋里看书,爸跟她道别,她也爱理不理,直到爸走后,她才发现桌上有块亮铮铮的手表。
爸爸为什么不把手表当面送她?后来她问爸,爸就笑;妈解释说,爸特别喜欢女儿,所以故意逗她,现在想来,爸真是世上最聪明的父亲,这块手表就此变成了一个纪念物,有它在身边,她会感到自己是个被人珍爱的女孩。
终于,下课了。传达室的北方人自告奋勇去把刘晓武找了来。他进门见了洁岚,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她的肩,仿佛她是个幻觉,一松手就会逃走似的:"是你!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出现!"
刘晓武的大手那么有力,热乎乎的,却抓得她肩快要散掉了,她掰汗他的手。
"对不起,我大激动了!"刘晓武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有事吗,等了一堂课吗?"
他问了一连串问题,也不等洁岚回答,就又旋风般地跑回教室去了,顷刻之间又奔回来,宣布说:"我请了假了,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做自由人。喂,你去过外滩吗?我们到外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