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霞从刘晓武那儿得知歌咏决赛的真情后,她就整个儿变了个人,在她嘴里,很少能听见赞扬人的话。口吻里随时带着怒气和牢骚。仿佛心里有股子愤怒整日冲来冲去,一有决口就汹涌地扑来。
"别误会,这不是一回事。"洁岚分辩道,"我至今感谢他的帮助。"
但是,李霞怎么听得进洁岚的解释呢,她不由分说,挽住颜晓新的胳膊就走。门被当成泄愤的工具,狠狠地响了一声,只留下怅然的洁岚。
少顷,门外响起敲门声,洁岚还以为是叶倩玲阿姨,喜出望外地打开门一看,不由叫道:"你?"
门外站着个中年人,脸消瘦,但身体宽宽的,是那种很有风度的正气的样子,只是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使人感觉此人有点小小狡猾。这个人就是颜晓新的父亲,她们私下叫他"姓颜的"。
"呵,她不在?"他欠过身子朝房内张望了一下。
"她去医院探望病人了,一会儿就来。"洁岚应了一声。
这个姓颜的平均一夭要来一次,每次都不空手,或带两只苹果,或是一只腆麟蛋糕,点点滴滴,像办家家似的。颜晓新对她的父亲十分冷淡,因为那次父女在小绍兴聚餐时,他拒绝再回到颜晓新的母亲身边去。这是一道深刻的裂缝,触目惊心,让酷爱这个家的颜晓新感到绝望。
"哦,没关系。"姓颜的露出轻松的神色,"我只是来送东西的。等工作单位落实了,要去市郊了,我就没法天天来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罐椰奶,说:"我看过广告,说这里头含锌含铁,晓新从小就贫血,吃这个有好处。"
一罐椰奶就能力挽狂澜,根治贫血?洁岚觉得这个父亲有些滑稽,像为做好人好事而去找好人好事做的小学生,一片热心,但解决的只是一些皮毛。颜晓新每次收到小礼物,都沉吟片刻,然后轻轻摇摇头,仿佛不让自己为此感动,将此否定掉。
姓颜的走进屋子,看看女儿的被子,又摸了摸垫被,看得出,他是个细致的父亲,也许他只擅长做好父亲,却当不好丈夫。他肩那么宽,可不肯挑重头东西,把痛苦平分在一家四口的肩上。他拆散了家,从此,世上就多了四个破了家的人。
他看出了洁岚眼光中的内容,因而对自己的举止也开始有所收敛,他在检查女儿衣食住行情况时,就有些缩手缩脚,就像在做一件分外的事。
"喔,这枕头太硬了些……"他嘟哝了一句,"该晒一下。我决定给你们在外面拉一根铅丝,粗一点的,可以经常晒被子。"
"房东老奶奶常常替我们晒的!"
"噢,我多此一举。"他尴尬地说,"我走了,别忘了同晓新说一说。"
他把易拉罐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中央,然后很儒雅地冲她欠了欠身,说:"谢谢啦,再见啦!"
待姓颜的走后,才听见门口有汽车喇叭声。洁岚屏声敛气,忽然发现,楼上轻微的高跟鞋的笃笃声听不见了,她嗷地一下冲出去,只见房东老奶奶站在大门口,倚着门框,一只举起的手还在徐徐地招着。前方,一辆小汽车正疾速朝前驶着,一闪就不见了。洁岚踮起脚,扬起臂,但只见车后的淡淡的尘土拖出一条,而车已影踪全无。
"叶阿姨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