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利的秘书不是个年轻人,而是一个犹豫不决的老头儿。他总是坐在门口的桌子旁,两脚之间放只脚炉,从早到晚誊写和复写着同样的东西……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感到腻烦,也许是他热爱自己的工作。
然而,我姐夫却非常信任他,经常派他去干一些很难办的事。看他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我简直不相信他能把事情办好。
如果马拉利有头脑的话,当他需要一个受过点教育而又聪明的人去办事时,应该找我。这样就能让我慢慢地熟悉律师事务,把我培养成一名律师。
我非常希望成为像马拉利那样的人,到法庭上去,为那些像我这样出于好意但因为倒霉,可能被迫上法庭受审的人辩护。在法庭上,我要发表精彩的演说,竭尽全力(我认为我比姐夫说起话来更有劲)让原告无话可说,痛斥剥削阶级的权势,使正义得到伸张,像马拉利经常说的那样。
有好几次,我发表演说让那个当秘书的安勃罗基奥听,他的看法跟我一样。
“马拉利律师会取得成就,”他对我说,“你要是成为律师的话,会在他的律师事务所里得到个好职位的,而且也会取得成就。”
今天,当我开始练习讲演时,我姐夫出门了。安勃罗基奥放下他的脚炉,从坐椅上站起来对我说:
“加尼诺先生,能帮我照看一下吗?”
我回答说可以。于是他对我说,他要回家去一趟,因为有一些重要的文件忘在家里了,他去取了就回来。
“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离开,有谁来的话,你叫他等一下……请你在这儿别出去……能让我放心吗,加尼诺?”
我跟他说保证照办。我把脚炉也放在两脚之间,手上拿起笔。
安勃罗基奥走后没多久,来了一个农民。他的样子很滑稽,夹着把雨伞,两只手不停地转着帽子。他对我说:
“这是什么地方?”
“你找谁?”我问他。
“我找马拉利律师……”
“律师出去了……我是他的内弟。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讲,就像跟他本人讲一样。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谁?我是比阿诺德洛尔莫地方的农民科斯托。大家都知道我,都叫我傻子科斯托,以免同附近农场的另一个科斯托叫混。我是农民协会的会员,每个星期缴两个里拉的会费。我们的书记可以证明这一点,他会记账,他不是像我这样的倒霉农民……我到这里来是参加审判那次罢工骚乱事件的。审判再过两天就要开始了,我是证人,检察官要我去他那儿回答问题。在去检察官那儿之前,我先到这儿来,是要听听马拉利律师的意见……”
我忍不住想笑,不过终于忍住了。我用非常严肃的口气问他:
“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
“啊!事情是这样的:当遇到士兵时我们开始乱了。过了一会儿,基基马托、切科梅莱达向他们扔起了石头,这时士兵就开枪了。但是我应该对检察官怎么说呢?”
简直是动物。我没想到一个农民会愚蠢到这种地步,怪不得大家都叫他傻子科斯托!证人在法庭上要说真话,百分之百的真话,一点假话都不能说,这个道理连一岁的孩子都知道。对于这种人,我能说些什么呢?
我对他说,应该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其他的事我姐夫会考虑的。
“但是,比阿诺德洛尔莫的伙伴们让我否认扔过石头这件事!”
“因为他们像你一样的无知和愚蠢。你照我跟你说的去做,不要对任何人说到我这儿来过,你将看到事情会很顺利的。”
“啊!……你是马拉利律师的内弟?”
“是的,我是他的内弟。”
“同你谈话跟同他谈话是一回事?”
“是一回事。”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将原原本本地把事实说出来。再见,谢谢你。”
他走了。我对自己很快地替姐夫处理事务感到满意。我想,如果经常这样地练习,一方面能给顾客以有益的建议,同时又是多么好玩啊!
我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个律师……
安勃罗基奥回来后,问我是否有人来过,我回答他:
“来过一个傻子……但我让他走开了。”
安勃罗基奥微笑着,回到了他的座位上,把脚炉放到两脚之间,拿起笔又开始在盖了章的纸上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