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字
纳撒尼尔霍桑
两世纪前的一个夏天的早上,在监狱巷的监狱前面的草地上,聚集着一大群波士顿市民。监狱门打开了,出现了一位城里狱吏,身后跟着一位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大约三个月大的婴孩。在她的长袍的胸前,现出了用红布制成的字母人正是这个红字,使她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指定惩罚她的地点离监狱大门不远。海丝特白兰尽管内心深受痛苦煎熬,却带着几乎是安详的神情,穿过人群,走到安装了颈手枷的绞刑台旁。在数以千计的人群的无情目光的重压下,这个不幸的罪犯尽一个女人最大的气力支撑住自己。
人群外围,一个个子矮小、显得富有智慧的男人吸引了海丝特的注意。那个男的也盯着她,直到他发觉她像是认出了他时,便将手指压着双唇。
然后,他与一位市民进行交谈,说:‘您好,先生。请问,这女人是谁啊?干嘛让她在这里当众受辱?”
“朋友,你肯定是个外乡人吧?”那市民答道,“不然,你该听说过海丝特白兰太太这人了。她在神圣的丁梅斯代尔牧师的教区里闹出了大丑事。按罪她是该处死刑的,可咱们的地方行政官儿们发善心,只判她在绞刑台上站三个小时,并且终生在胸前佩戴一个耻辱的标记。” “多么英明的判决!”那个外乡人评论道,“不过,她那邪恶的伴侣竟然没有和她站在一起示众,这可让我不舒服。但是,他会被发觉的——他会被发觉的!”
丁梅斯代尔先生是一位天分守良高、多才多艺、事业卓著的年轻牧师。他被催促去规劝海丝特进行仟悔,招出实情。他同她谈了话,劝她供出犯罪同伴的名字,哪怕这会招致他从崇高的地位上跌下来,和她站在一起,因为这总比一辈子隐藏着一颗罪恶的心要好些。
海丝特摇了摇头,一动不动地站在耻辱台上,脸上带着冷漠,疲倦的神情。
这天夜里,她孩子发惊厥,她请了一位医师,名叫罗格齐灵窝斯先生,正是海丝特从人群中认出来的那个外乡人。他为孩子镇了痛,然后转过身说道:“海丝特,我不问你为何掉进这个深渊里。这是我的愚蠢、你的软弱造成的。我——一个有思想的人,面对即使像你那样的青春、美貌,又要它干什么?我本该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的,我很久不在这儿了。”
“我把你坑苦了。”海丝特呐呐地说道。
“咱们把双方都坑苦了。”他回答说。“不过,我将寻找这个你不愿泄露他姓名的人,迟早他笃定要落在我手里。我不会试图谋害他的生命。让他活着。你从前是我的妻子,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你一直为他的名字守秘,同样也要为我的名字守秘。让你丈夫在世上成为一个业已死去的人,不要泄露这件秘密,尤其是不能对你所知道的那个男人泄露这件秘密。”
“我一定像保守他的秘密那样保守你的秘密。”
从监狱里获释后,海丝特并没有逃掉,而是在城外一间小农舍安身立命。不存在缺衣少食的问题,因为她有做针线活这门技艺,可以养活她自己和小孩。她给小家伙取名为“珠儿”,表示非常高昂的代价。小珠儿渐渐长大成一个可爱的小孩。他们想带走她。这事当着母亲的面,由贝汉灵州长以及他的客人约翰威尔逊牧师、丁梅斯代尔牧师和罗格齐灵窝斯医师进行了讨论。
“上帝将这个孩子给了我!”海丝特叫喊道,然后转向那位年轻的牧师丁梅斯代尔先生,大声说:“你为我说说话吧。你以前是我的教长,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知道什么是母亲的权利,特别是当做母亲的除了剩下自己的孩子和红字之外已一无所有时,那种权利对她有多大分量!我不愿失去这个孩子,求求你关照一下!”
“她说的是实话,”牧师开声了,“这个母亲和孩子之间有一种令人可畏的神圣特征。把孩子托给她抚养,由她将小孩带上正道,对这个可怜的罪妇不无好处。天意如此,已经妥善地安排了她们,我们还是由她们去吧!”
“我的朋友,你的话热切得让人奇怪呢。”罗格齐灵窝斯朝他微笑着说道。
“他既然说得那么有道理,我们还是让这个事照旧吧。”州长说道。事情获得了圆满解决,海丝特和珠儿离去了。
牧师丁梅斯代尔先生健康不佳,为此向齐灵窝斯医师就教。医师将他看作病人,决定在实行治疗之前,探讨一番他内心深处的气质。他安排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以便使丁梅斯代尔始终处于医生的观察之中。
齐灵窝斯医师着手进行调查研究。在他的想象中,他是以一个法官的正直无私、只热心于追求真理来进行这项调查的。调查中,有一种可怕的魔力控制着他,硬要他按它的指令行事,使他欲罢不能。这时他开始挖掘这位可怜的牧师的心了,像是一位矿工寻找黄金。渐渐地,丁梅斯代尔先生开始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感望着他。
丁梅斯代尔先生常常想在讲坛上说出过去的真相,但是他只是用笼统的措辞承认自己犯罪,藉以自欺欺人。一次,由于沉湎于悔罪的拙劣表演,他登上了海丝特站过的绞刑台。因为所有的人都入睡了,所以并没有被发觉的危险。然而,从城里回来的海丝特、珠儿以及随后到达的罗格齐灵窝斯还是使他大吃了一惊。
“那人是谁?”丁梅斯代尔满怀恐惧地喘着气问道,“海丝特,我一见到他就发抖。你一点忙也不能帮我吗?我对那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海丝特记起了她的诺言,一声不吭。
“可尊敬的先生,”医生说道,一边朝绞刑台走过来。“虔诚的了梅斯代尔大师啊!真的是你吗?来吧,好先生,我祈求你了,让我领你打道回府吧!你应该少看点书,不然的话,你那夜游症慢慢会变成顽疾的哟。”
海丝特现在决心竭尽全力去挽救这位牺牲者,她看得出他已经被她的前夫捏在手心里了。一天,她在树林里碰见了寻草药的这位老医生,她苦苦求他发发善心,说不管后果如何,她现在一定要将他们俩从前的关系泄露出来。
一星期后,海丝特在树林里等待牧师,告诉了他有关罗格齐灵窝斯以及他们之间关系的事,要他怀抱希望,去大海那头的某个乡村里追求新生活。
“你不会单身前往的。”海丝特低声说道。
亚瑟丁梅斯代尔获得了新英格兰牧师所能得到的最为自豪的显赫名声。在庆贺选举新州长的节日里,由他作了庆贺选举的布道。
海丝特已订了去英国的轮船铺位。节日里,船长告诉她,罗格齐灵窝斯也订购了同一艘船的船票。她不置一词,回身和珠儿站在绞刑台边。
被市里长官围住的那位牧师在绞刑台边停了下来,他招呼海丝特和珠儿走过去,然后登上绞刑台台阶。他告诉海丝特,说他是个快死的人,得赶快担负起他的耻辱。然后他面向市场,用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发表讲话。
“新英格兰的人民!最后,最后我终于站到了七年前我就应该站立的地方。瞧,海丝特佩戴的红字!你们一看见它便都惊恐万状!可是,在你们中间还站着一个人,他的罪恶烙印,还未曾使你们感到惊恐。”
他抽搐着猛地撕开胸前的牧师长袍。那件东西露出来了!然后,他倒在绞刑台上,头*在海丝特的胸前死去了。
过后,对于绞刑台上的那一幕情景,人们有各种不同的说法。许多人作证说,在牧师胸前看见了红字。而另一些人则加以否认,说丁梅斯代尔的供认与海丝特的罪恶不发生任何的牵连。
罗格齐灵窝斯死了,将他的财产遗赠给珠儿。
海丝特和珠儿在英国住了多年,接着,在珠儿结婚后,只身回到了树林子旁边的那座小农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