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凤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仇恨、羞愤和誓死战斗的决心,抑制不住地向同志们倾倒出来。大家被她的坦白、亲切的态度感动了,也都纷纷地说起心里话来。热情和友谊一交流,人们感到异常温暖,心心相向,交织成了一个血肉相连的集体。这个集体,使每个人都觉得有了依靠,有了归宿,有了希望。就好像在那严冬的早晨,你一开窗户,突然看见那枯杏枝头开满了红花。一切都生气勃勃的活起来了。开着会,刘满仓他们已取来了坚壁着的枪弹,都分配好,各自检查擦抹着。正说着话,秀芬用手推了许凤一下说:“来人了。”紧接着,一个粗壮的身影就从坟地的高坡上出现了。只见他迈着大步直向这里走来。许凤一看,就认出是张俊臣来了。走到近前一看,果然是他。大家亲热地拥上去。张俊臣一见许凤,就上前急急地说:“张扒灰从枣园回来,就满村搜人,抓住了好几个同志,正在吊打呢。今黑夜他还开大会,逼群众资敌!不干掉这地头蛇,各村都受不了啦!”
许凤严峻地朝高村方向望着,心里燃烧着仇恨的烈火。秀芬他们都用期待的眼光盯着她的脸。她突然一挥手说:“我们立刻干掉他!”
夜里,茫茫的野地静得出奇,只听到微风刮过树林和麦田的沙沙声,队员们怒火烧心,急步流星地跟着许凤,向高村奔去。
高村,张扒灰家大院里,廊檐下挂着一盏桅灯,柱子上绑着几个青年。绑着的人已被打得鼻青眼肿,脸带血痕。满院子的妇女孩子,一片哭声。张扒灰眯起眼睛坐在太师椅里,悠然自得地扇着折扇。狗腿子们不断地把群众的粮食抢来,堆在廊檐下。女人们跟在后边撕夺哭叫,被踢倒又爬起来。
“不许吵!”张扒灰吼了一声,立起来,荡着左边那只没胳膊的空袖子,伸着驴脸说:“咱们区就是我先给你们办下了良民证,让你们安居乐业过日子。你们该念我的好!你们放明白点,粮食不交不行!这不是给我戴高帽游街的时候啦!哼!五十三村还是我张家的天下!你们这班穷鬼!哭!哭吧!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他歪着头,指点着用得意的怪声问:“你们那共产党哪?你们那八路军哪?你们那游击队哪?怎么都不管你们啦?哈!哈!哈!……”
“游击队在这儿!”张扒灰笑声未绝,从门口传来了一句平静而又威严的回答。
张扒灰吓得浑身一颤,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健壮的姑娘怒气冲冲,目光闪亮,提着手枪冲他走来。他认出了这是曾经领人斗过他的许凤。又一看,四面房上、院里都出现了好多游击队员愤怒的脸孔。他那些带枪下户抓人的狗腿子也被游击队抓住押了进来了。他刚一回身,脖子就被张俊臣那粗大的手掐住了。还没叫出声来,一把雪亮的尖刀戳进了他的心窝。
廊檐下,灯光照着许凤。她那英俊的脸上放射着坚定无畏的光辉。她向人们笑着。群众拥上去,围起她来。几百双眼睛望着她,多少只手拉住她。大家激动得流泪,欢笑,不知有多少话要和她说……
院中烧起了一堆火,人们围着熊熊的火焰,一张张愤怒的面孔被火光照得通红。人们哧哧哧地撕碎了良民证投向火里!火焰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