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殿故意轻松地笑一声说:“老弟放心,咱们都会平平安安地出去的。到了根据地里,咱俩在一起过日子。也帮助你找个对象成个家。好啦,扯的太远了,快去干吧,到外边再见。能不能救出她们去可全在你了,一定要办好!”
冯小山偷偷地擦了一下眼泪,说声:“殿哥,可千万小心哪!”
洛殿好像挺轻松地拍拍小山的脊梁说:“走,先跟我去看看她们。”
两人默默地出来向监狱走去。
许凤、秀芬和小曼正坐在干草上小声地谈话,忽然一开门,手电筒一亮,窦洛殿和冯小山走了进来。几个人一见分外难过,洛殿故意大声咳嗽着向前走来,冯小山留在门口看动静。洛殿从前也常被派来检查监狱,无人怀疑他。他嘴里嚷着:“醒醒!”走到许凤跟前凑到耳边说:“闲话少说,你们准备好,再过两个钟头,街上静一点了,冯小山带人接你们出去。”
许凤想说什么。洛殿一摇手说:“什么也别说,都准备好了,我们要去行动。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等你们出去了,追认我入党吧。”
许凤一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忙拉他的手,刚说了个“你”字,洛殿急忙摆脱她的手,一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洛殿联络好了弟兄,走到街头上。他也无心再和那些来来往往的汉奸们打招呼,仰起脸只顾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老何的小酒馆门前。留神一看,只见门板剩了一扇,门前冷冷清清,堆了一些尘土杂草。一阵风卷起沙土草叶,旋转着往黑洞洞的空屋子里刮去。老何家那只小花狗在门口蹲着。洛殿打开手电筒照了它一下,只见它变得又脏又瘦,摇着尾巴走来,在洛殿腿上拱拱,仰起头来喑哑地叫了两声,又回屋里去了。老何被捕了一个多月了。洛殿看在眼里,难过的心似油煎。暗自寻思,总得去看看四嫂才是,也要带个家伙去。想着走到四嫂住的胡同里,到门前敲几下门环,叫了一声。不多时院里一阵脚步声,门开了。冯四嫂一见他来了,忙拉了手进屋坐下,温存地问长问短。洛殿漫不经心地答应着,插好了门,拿了火箸拨着火炭,说道:“银花,有多少酒你都烫上。”说着,拿出干净的衬衫换上,把新鞋也穿上。又放上红漆炕桌,摆了两副杯筷。四嫂烫了酒,见他这么郑重其事地张罗,脸色又是那么激动,一面给他斟满一杯酒递过去,忍不住笑道:
“看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喜事吗?”
洛殿接过酒来,叫四嫂坐好,恭恭敬敬地斟上一杯酒递给她,才说道:
“银花,你是我的老伴,也是我的同志,所以这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一下。为了革命,就在今天黑夜,我这一腔子血,非流不可了。”
银花听了,突然脸色煞白,手一抖酒盅掉在炕上。她慢慢地拾起酒杯,看着洛殿又给她斟满了酒,眼里扑簌簌掉下一串泪珠。她没说什么,用泪光闪闪的黑眼珠望着洛殿,举起酒杯来,颤抖地送到唇边,和洛殿同时一饮而尽。又斟满了酒递给洛殿道:
“我知道你的为人,我说什么好呢?你喝下这杯酒吧,这酒里有我的心。喝下去,你先走一步,我后边跟上……”
洛殿接过酒一口喝干,咂咂嘴笑道:“银花亲人,听我的话,你要活下去。我没有完成的你接着!”洛殿说到这里,站起来从柜子里抽出那把雪亮的匕首,藏在衣袖里。两只大手扶着四嫂双肩说:“别哭,听到没有?人生一世,能够死得其所,应当笑。再说,我也许能够胜利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