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们俩吵吵嚷嚷,直到伪军都走了,我这才弄了情报回来。不过那位傻宽老兄可真够认真的,一直送了我三四里地,还等我过两天领他去相媳妇哩。”在笑声中,武小龙一挥手立起来,嘴里小声地学着画眉叫,检查了一下驳壳枪,往队部去了。
武小龙一走,敞棚内渐渐安静下来。有几个队员哼起小调子来:“一更鼓儿崩,一更鼓儿崩,拿起那洋火儿点上那小银灯哼!……”
郎小玉在灯光下翻了一会小笔记本子,听着几个队员集在一起小声说话,便凑过去在旁边坐下。队员们唧唧喳喳地说:“听说县手枪队要人,要轮到抽咱们小队上的人,我非要求去不可!”
“放心吧,有这种事先得轮到我。”
“怎么,你也想去吗?咱们一块去。跟他们一起干多过瘾哪!盒子枪一掖,哪儿硬哪儿碰,打遍敌占区。我真想跟李铁同志一块干。那人太好啦,去年冬天到路东去配合作战,跟他在一起呆了几天。他待人真好,又热情又痛快。”
“是啊,听说咱们朱队长也净想他呢。不过这时候一会儿一个变化,谁知道能不能去成啊。”
郎小玉听了,笑着说:“我早跟胡政委说好了,你们都轮不上!”
“别说话啦,快睡一会儿,傍明怕会有敌情呢。”
夜深了,战士们都睡着了,呼呼地打着鼾声。一个队员砸着嘴,打着梦捶。被砸的队员猛坐起来,眨眨眼,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不声不响地躺下了。
这时,胡文玉来到了游击队住的院里,刚踏进队部的外间屋,就听到东间屋里两人激烈争辩的声音,一掀门帘正看见朱大江砰的一按桌子,怒气冲冲地向指导员赵青说道:“我们小队不要你这样的指导员,给我滚,快滚!”
胡文玉在屋门口没有言语,气得心里一炸。朱大江没有看见胡文玉进屋,还一手抓住腰里的宽皮带,一手按着桌子,黑虎着大豹子眼直盯着赵青,四方黑脸上连鬓胡子像钢针一样扎煞着,看样简直愤怒到极点了。可是赵青仍然像平常一样,那么安详沉静,穿着整整齐齐的蓝衣服,用手摸着腰间的细皮带,细白清瘦的长方脸上一点也不带气,平静地对朱大江望着,用他那舒缓镇静的声音说:“朱队长,请你冷静点,我跟你是一样,都是党派来的,你没有权力这样说!”他说着仰着脸倒背着手在当屋迈着方步。
朱大江一挥胳膊又要说什么,向屋门口一看,见胡文玉进来,这才赌气一下坐在凳子上,一只胳膊撑在桌上,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插在腰间,呼呼地出气。赵青可微笑着沉静地点点头,说:“胡政委来啦,请你决定吧,朱队长又要带游击队离开这里。我认为,情况不会那么样严重,我们小队绝对不能离开本区。何况周围二三十里地并没有敌人的据点,用不着胆小。只要我们能坚决地跟敌人周旋,就能打击敌人。”
他说着掏出小白手绢擦擦脸蛋。
胡文玉点点头,坐到桌子旁边说:“怎么又争论这个问题呢?不是今天上午已经谈过了吗?”朱大江猛地立起来说:“不管怎么说,我的意见是立刻出发,插到平大公路东边敌占区去,闪开敌人突击的中心。那里我情况熟悉,保证能安全地活动,还可以找机会打击敌人。”
胡文玉听了摇摇头,望着朱大江说:“军区部队才打了胜仗,我们又有这样大块根据地,你怎么能提出这种意见来呢?你把这次扫荡估计得太严重了。你过去一向很勇敢,为什么现在胆子小起来了呢?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赵青紧接着说:“我认为胡政委的意见完全正确。我们是党员,就不能逃避斗争,就不能害怕流血,就不能害怕英勇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