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从墙上摘下一把胡琴,调好琴弦,拉着西皮倒板,点点头冲胡文玉说:“来,唱一段乐乐吧,你不久就要离开这儿到县委会去啦。”
“唱什么?”胡文玉懒洋洋地眯起眼睛。
“来,唱一段《坐宫盗令》。”
胡文玉点着一支烟卷,倒背着手在当屋踱着方步,小声地悠扬地唱着,抒发着不得志的心绪。
正唱着,葛三一步踏进屋来,冲赵青挤挤眼说:“把杜助理员叫来了。”
赵青急忙放下胡琴走了出去。小鸾把麻将牌拿来哗一声倒在桌子上,葛三留在屋里和小鸾、小美、胡文玉说笑着打起牌来。等了好一会儿,听着赵青和杜助理员又说又笑地从西院北屋里走出来,客气了几句,杜助理员走了。赵青回来走进隔扇门口向葛三一招手,葛三赶紧提了枪跟赵青走到院里。赵青附耳向葛三说了几句话,葛三就匆匆地迈着大步紧跟上杜助理员走了。这时太阳已经点地。
赵青的媳妇寒露从娘家来了,一进门碰上杜玉良跟葛三往外走。寒露见杜玉良神色不对,也没多问就悄没言声地走进院里来。见赵青正在院里仰着脸立着吸烟卷,寒露也没叫他就笔直朝自己的屋子走去。赵青一看是她,忙笑着过来跟她说话。他们俩的关系,从结婚以来,就是这么不冷不热的。论人品,寒露也还算漂亮,就是为人端庄沉静,不苟言笑,也念过三年小学,识文断字的,但是赵青不爱她,嫌她一点也不风流。特别是和他姨娘小美勾搭起来以后,跟寒露更加冷淡起来。可是寒露娘家是绝户头,老两口就守着这么一个闺女,有一份不多不少的财产,离着只二三里路,又近便,将来总可捞到手,因此赵青从来也不得罪她。她愿来就来愿走就走,也不去管她。她不在家倒也省得碍眼。寒露在娘家村里也是个村干部,不像别人好欺负,赵青一家子,也就不敢多招惹她。别看寒露冷眉冷眼地不大说话,连小美那么泼不讲理的人。也避着不敢多跟她打照面,只盼她快点回娘家就一顺百顺。想着寒露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公公想她。从娶过寒露来老头子就存心扒灰,只因寒露又正派又机警,总不得手。再一个是作饭的大娘想她。因为只要寒露一来就像一鸟入林百鸟压音,谁也不敢吵了。她也有个知心人说说话,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有什么好吃的寒露总想办法给她送去。寒露也常惦记着去看大娘,心里怪可怜她的。
赵青跟寒露说着话,见寒露越发像一枝春雨洗过的梨花,清新素淡,倒有心跟她亲近起来,便竭力温存地说:“这回住几天再走吧。”
“不,拿几件衣服,明天就走。”寒露淡淡笑了一下,一点热情都没有,反正对她来说赵青是可有可无的。她对他们这家人除了恶心以外,很少有别的感觉。离婚又办不到,不光爹娘坚决反对,连区、村干部们都不同意。她就这样忍着,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会离开这个肮脏地方的。
“不要走。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呀!”赵青过去拉她的手,两人来到屋里,说了一会话,天就大黑了,赵青打火链点着灯。
寒露看着赵青问道:“娘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