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凤回头一看,是小队长朱大江。他那雄壮高大的身形,结结实实地叉开腿站着,两手插在腰间,带点嘲笑地向许凤望着。许凤明白他是在说胡文玉,不好意思地红了一下脸,岔开话头问道:“朱队长,敌情怎么样?”
朱大江放低声音说道:“敌情相当严重。情报上说,到今天晌午为止,敌人在县城、张桥、桑林一带集中了敌伪军好几千人;子牙河、滏阳河从昨天晚上开始严密封锁,每隔不远就放一个火堆,河堤上布满了岗哨;平大公路、沧石公路周围各县城都增兵很多。”
许凤急忙问道:“你不是说小队要转移到路东敌占区去吗,为什么又往西去呢?”
朱大江烦恼地嗯了一声说:“赵指导员和胡政委说我是右倾逃跑主义。嘿!不走就不走,难道我姓朱的怕死吗?”
许凤忍不住向朱大江说:“你们三个人总是这样不团结。
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改变改变自己的态度。”
朱大江哼了一声说:“许凤同志,我虽是个炮仗筒子,可是也并不喜欢闹别扭。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他们要肯好,咱老朱把心掏给他们吃了都行。可是,要叫老朱看见坏事不说话,不发火,那一辈子也办不到。我不能像你那样!”朱大江说到这里哼了一声,伸出大手用一个手指头指点着许凤。
许凤激动地望着朱大江说:“我怎么啦?”
朱大江粗声粗气地说:“哼!怎么啦!你有点袒护胡文玉。”
许凤本来为这事和胡文玉争执了半天,闹得挺别扭,听他这么说,难过极了,急得说:“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袒护过他什么错误?”
朱大江冷笑一下说:“有错误你也看不见,你们女同志就是这样,感情第一!”
朱大江说了回身大踏步就走。许凤急得喊了他一声,见他头也不回地只顾追队伍去了,气得一跺脚,苦恼地望着他的背影。
“许凤同志!”从背后传来一句清脆响亮的喊声。许凤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知道是胡文玉追来了。站下回头一看,胡文玉已经走到小桥上,通讯员郎小玉跟在他身后。郎小玉那灵巧的身子比胡文玉矮半头,敏捷地走着,见许凤站下了,知道他俩有话要说,就向许凤、胡文玉一扬手,说声“我走了!”沿着条小道,乍着两臂,向坡下树林里跑了下去。胡文玉急急地向许凤走过来,他那匀称的高个儿,穿一身紫褐色裤褂,腰束皮带,挂着一支三把驳壳枪,干净爽利,举动潇洒。他走到许凤跟前,白四方脸含着骄傲的笑容,向许凤凑近说:“还生我的气吗?算了吧,送你一程,有些话想跟你谈谈。”
许凤见他主动来和自己和好,一肚子气早烟消云散了。不由地笑了一下,望着他说:“你不是不和我说话了吗!”
胡文玉笑道:“看样你还真恼了我呢!”
两人并肩走着。天已经黑了,风吹得人站不稳脚,尘沙像大雾一般黑蒙蒙地笼罩着村庄和树林,天空偶然露出一下星光,随后又消失了。地上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见一簇簇神秘的黑影在大风里晃动着。
远处的枪声停止了。从附近的苇塘里,飘飘忽忽地传来几声咯咯的蛙鸣。许凤和胡文玉从树林里走出来,沿着菜园子和麦田里的小路走着。只见三三两两的人影在村头、树林里走动着。这是出来藏东西的和挖洞的人。他俩紧挨着小声地说着话。胡文玉用肩膀碰她一下说:“小凤,还记得咱俩在船上第一次见面吗?我常奇怪,为什么我们一见面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呢?”
许凤只是不言语。胡文玉又碰了她一下,她这才嗯了一声说:“这还能忘的了吗?”她说着不由地又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