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邱公公被免职?”王希烈浑身一震,急忙问道,“这是啥时候的事?”
“刚发生。”
“是啊,昨儿上午,他还与纪有功见了面呢?”
“他俩为何见面?”
“我让纪有功向他透露户部要清查泰山香税银的事。”
魏学曾长叹一声,说道:“邱得用被免职,可能与这件事有关。欧燧的折子里头,就说到杨用成自己贪墨巨额税银,反而诬陷李太后。汝定兄,无论何事,只要牵扯到乾清宫,就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魏学曾如此说,是因为他知道王希烈想利用泰山香税银一事作一个“局”陷害张居正,没想到落得个鸡飞蛋打,自己反而被动。王希烈愣了一会儿,咕哝道:
“唉,女人毕竟头发长,见识短。”
“是啊,大内里头,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还有个没根的男人,这官是没法当了。”魏学曾发牢骚口无遮拦,接着又说,“今天一早,通政司就把皇上慰留王国光的谕旨送到了吏部。”
“皇上才十岁,懂得什么?皇上谕旨,哼,说穿了,还不是张居正假借名义!”王希烈不胜忿然,说话也就夹枪带棒,“高阁老柄国时,朝中一有风吹草动,各路言官一窝蜂地上折子。如今出了这般大事,给事中们屁都放不出一个来。有那么一两个答应写折的,至今几天过去,仍扭扭捏捏拿不出东西来,真是岂有此理。”
“这就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魏学曾忽然间变得坦然起来,“汝定兄,既然做了的事情,就不要后悔。今天到这里之前,咱就作了最坏的打算。大凡新主子登基,总要施行仁政,如今却是苛政,咱们做大臣的,焉有畏畏缩缩认奸为忠之理。”
“依启观兄之见,下一步如何进行?”
“反正你我都无退路可言。”
“这个咱知道。咱的意思是,如何把事情闹得更大些。”
魏学曾指着塞满胡同的黑幛挽联,饶有深意地说:“为一个上吊自尽的六品主事举行这么大的公祭,国朝史无前例。老兄,这件事还不够大么?”
王希烈干涩地一笑,接着压低声音问:“你觉得张居正会不会出面干涉?”
“他怎么干涉?”
“比如说派兵来驱散什么的?”
“如果他那样做,岂不正好?”
两人心有灵犀[xī]。交谈过后,王希烈带着拂之不去的沮丧情绪,又忙起公祭的事儿。
翻了巳牌,公祭开始。胡同里挤满了一百多名官员,赶来看热闹的市民也把胡同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堵得水泄不通。胡同两边住户人家的墙头上,也站了不少观望的孩子。小小一条胡同,挤了大几千人。王典吏给童立本寻了一口质量不错的棺材,如今抬到院子外街面上。当司仪宣布公祭开始,众人肃穆静立。哀乐大奏一通之后,站在棺材前面的王希烈,便开始大声吟诵他精心炮制又经几位幕友再三润色过的祭文:
某月某日,故礼部仪制司主事童公之丧。礼部左侍郎王希烈为文以祭曰:童公立本,字吉祥
,广东番禺人氏。幼入庠序,饱读诗书。二十七岁得中举人,嘉靖三十二年会试进士。初补
知县,继升州同,后调礼部,荣膺主事。列籍二十余年,不逢迎、不谀谄、不唯上;宦海生
涯之中,有正声、有廉节、有操守。壬申七月,因胡椒苏木折俸,举家生计陷入绝境。公既
两袖清风,又不肯告困于强梗。遂借三尺白绫,断然了却残生。呜呼呜呼,本是渊衷静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