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游七惊得一伸舌头,“这纯是抬起来的,就是金盆子,也不值这个价。”
“我收藏的最好的宣德窑蟋蟀盆子,产自苏州,”说到这里,郝一标把脑壳一拍,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瞅着游七说,“提到苏州,愚弟有件事,想请游七兄静I亡。”
“什么事?”游七问。
“事情倒不大,只要游兄肯帮这个忙,就易如反掌。”
“啊,这么简单。”
游七摸了摸脸上的朱砂痣,眯眼儿笑着,等候下文。
郝一标斟酌着说:“眼看就要换季,咱从杭州、苏州等处置办了一些衣料,拟运来京师,想请游老兄静忙弄三条船,杭州两条,苏州一条。”
“让我弄船?”游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郝老兄,你这是开的啥玩笑,我上哪儿弄船去。”
“老游,郝老弟既开了口,就知道你一定弄得到这三条船。”徐爵插话道。
“我上哪儿去弄?”
“找你家老爷,首辅大人。”
“找他?”游七一惊。
“对,找他!”徐爵回话干脆,“京杭大运河上,管理漕运的,是衙门设在扬州的操江御史。眼下正是夏粮起解,运河上的漕船有几千条,只要首辅大人给操江御史写封信,让他调拨三条船给郝老弟用用,还不是小菜一碟?”
游七犹豫着问:“运河上不是还有商船么,干吗非得用操江的漕船呢?”
徐爵见游七问这等蠢话,又好气又好笑:“老游,你到底是装傻呢,还是真的不懂?”
“真的不懂。”游七一口咬定。
徐爵只得解释:“那二千多里的京杭大运河上,南来北往的船只有上万条,但沿途靠船吃饭的官匪,更是多如牛毛。如果是一条普通的商船,从杭州出发,沿途要经过苏州、扬州、济南卫、通州、张家湾五处榷关,这都是朝廷的税关。过一关就得交一次税,四次税下来,一船货的价值已被弄走了一半,这还算是轻的。若碰上雁过拔毛的家伙,兴许一船货都给你没了,这是官卡。还有匪,一路上,江中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一股子强盗来,杀人越货,不劫了船去,押船的人连命都得搭上。所以,一般的商人,绝对不敢雇船运货。但运河上有两种船非常安全,一是驿船,这是运送官员的;还有就是漕船,专为运送粮食和官办货物驾这两种船的,都是由兵部管辖的漕军,都是吃皇粮的兵大爷,哪个敢惹?郝老弟之所以弄几条漕船运货,一来是为安全着想;二来是,咱明人也不说暗话,单是那四处榷关,就能省下一大笔税银。”
徐爵说的这些,游七早有耳闻。南北商人常常托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大臣给操江御史写条子弄漕船,一年要挣不少的黑钱。他之所以装糊涂,就是想逼着郝一标说出实情来。当性急的徐爵和盘托出后,他就在心里盘算:每条漕船大号的能装上万石粮食,即便是小号的,也能装六千石。郝一标弄三条漕船,装载的肯定都是上等丝绸面料。取个中价,一条船的货也值十万两银子,不说别的,单是那四道榷关,得要多少银子打发?想到这里,游七心里有了谱,于是撇了这话头,宕开一句问道:
“徐兄知道么?王篆手下一个档头,叫蒋二旺,前几日被拘进了刑部大牢。”
徐爵点点头表示知道,说:“听说他吃空额,咱今天看了王篆给皇上的折子,说是要严查这事。”
“你能看折子?”游七冒失问道。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徐爵白了游七一眼,“凡是皇上能看的折子,咱家老爷都能看,只要咱家老爷能看,咱就能看。”
“这么说,咱们徐老兄,也算是半个皇上了。你游老兄,也是半个首辅。”
郝一标说句玩笑话,本是讨好的意思,没想到两位大管家一齐变了脸,游七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