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陈皇后把朱翊钧拢在怀里,握着他的小手儿,心疼地说:“天这么冷,应该让孩子多睡一会儿。我早就说过,你这早晨请安的客套,应该免掉。”
“老八辈子的规矩,若是在我头上免掉了,后头的人,岂不把我当成罪人。”
李贵妃笑盈盈地说。她不是那种妖艳的美人,但楚楚风韵,眼波生动,一颦一笑,顾盼生姿。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个既有魅力又有主见的女人。
陈皇后比李贵妃大两岁,虽然看上去身体欠佳,但端庄美丽,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听了李贵妃的话,她浅浅一笑,又勾下头,逗怀里的小太子玩。因为自己没有生育,小太子又聪明可爱,陈皇后也就特别喜欢他,疼爱得倒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钧儿,昨儿个读的什么书?”陈皇后问。
“《论语》,读到最后一节了。”朱翊钧觉得这位皇后妈妈比亲妈妈随和得多,因此,也很愿意和她搭话儿。
“哟,孔圣人的书,都读到最后一节了。”
陈皇后啧啧连声。她手边的茶几上,就放着一部《论语》,这是特为朱翊钧准备的。
“钧儿,背一遍给母后听。”李贵妃一旁说。
陈皇后拿起《论语》,翻到最后一节,朱翊钧离开陈皇后的怀抱,在屋子中央站定。朗声读道: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
“好了好了。”陈皇后放下书,一把搂过朱翊钧,称赞说:“这么深的学问书儿,你都背得滚瓜烂熟的,长大了怕不要当个状元郎。”
“不,母后,状元郎由我来点,我想叫谁当,谁就当!”
朱翊钧说这话时,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是个孩子,但露出一副天潢贵胄的气派。
陈皇后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自嘲地笑道:“哎呀,看我糊涂得,我的儿是当今太子,将来要当万岁爷的。状元郎学问再好,也只是你手下一个办事儿的。是不是,钧儿?”
朱翊钧点点头。
“太子爷,早安!”
忽地门外一声喊,寻声望去,只见陈皇后跟前的一名近侍提着个鸟笼子站在门口。方才的话,并不是近侍说的,而是笼子里那只羽毛纯白的鹦鹉叫出来的。
这名近侍也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叫孙海,专管这只鸟笼子。朱翊钧很喜欢这只会说话的鹦鹉,每次来,都要逗逗它。
“大丫环。”
朱翊钧欢快地喊着白鹦鹉的名儿,追了上去。陈皇后也很喜欢这只鸟,说它像贴身丫环一样可以逗乐儿,解闷子。故给它取了这么个酸不溜秋的名儿。
朱翊钧把嫩葱儿一样的手指头塞进鸟笼,戳白鹦鹉的脑袋,鹦鹉也不啄他,只是扑楞着翅膀躲闪。
“孙海,带太子爷到花房去,逗逗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