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就按万岁爷的旨意办理。”
“是。”
冯保躬身退下。
冯保离开乾清宫东暖阁回到司礼监值房,刚把处理恭妃金茶壶事件的旨意吩咐下去,便见徐爵急匆匆跑了进来。徐爵虽是家臣,平素想见主人,也得事先通报。眼下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硬往里闯,冯保顿时拉下脸来,厉声申斥道:“瞧你这傻不拉几的狗熊样,把这里当戏堂子了?”别看徐爵五短身材一脸凶相,见了冯保却是骨头没有四两重,经这一骂,他那张脸立马臊得像一块紫猪肝,惶惶地退到门外,唱了一个喏:“老爷,奴才徐爵有事求见。”
“进来吧。”冯保没好气地招呼。
徐爵这才重新挪步进门,在值房中间砖地上跪了。冯保眯眼睃着他,问:“有什么事?”
主人不发话,徐爵也不敢起来,只得跪在砖地上答话:“奴才方才清查通政司今天送来的折子,其中有南京工科给事中蒋加宽的一个手本,是弹劾胡自皋的。”
“哦,手本呢?”
“在这里。”
徐爵从怀中掏出手本,冯保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徐爵这才敢起来,双手把那个手本递了上去。冯保抖开来看,只见那手本并不长,仅两个折页,但所写内容却非同小可,正是揭露徐爵如何让南京工部主事胡自皋出银三万两购买那串菩提达摩佛珠。其中一段“查胡自皋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思报效国家,整日钻营,不惜斥重金贿赂内,以三万两银购买菩提达摩佛珠送与冯保之家臣徐爵。犹为可笑者,此佛珠乃不法之徒造假诳骗,三万两银子所购之珠,实值不过铜钱一串耳。”读到这里,冯保不禁雷霆大怒,把手本朝案桌上重重一掼。徐爵知趣,早已重新回原地跪好了,冯保咬牙切齿骂道:
“徐爵哇,徐爵,俺让你往南京走一遭,谁知道你给俺抓了一把屎回来。”
“老爷,”徐爵揉了揉鱼泡眼,哭丧着脸说,“奴才知罪。”
“这事儿怎么起先一点风声都没有?”
“有,是奴才不敢告诉老爷。”
“大胆,这种事也敢隐瞒。”
“奴才实不敢隐瞒,”徐爵吓得额头挨地,撅着屁股答道,“奴才是想事情办妥了,再禀告老爷。”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不住冯保这么逼问,徐爵便讲出了购买菩提达摩佛珠的后续故事。
却说徐爵那次自南京归后,就一直与胡自皋保持热线联系。一日收到胡自皋的来信,告之那串菩提达摩佛珠可能有假。南京城里,本来就有一些制造假古董的高手,他们仿制古瓷古画,几可乱真,更不要说那串谁都没有见过的菩提达摩念珠。徐爵听后大惊,连忙派了两个人前往南京,会同胡自皋一块去找那位出卖佛珠的师爷。哪里还能找得到?听周围人讲,那位师爷赁居藕香斋,前后也不到一个月时间,因此街坊谁也说不清此人的来历踪迹。徐爵这才感到,“师爷”在南京的出现,原是专门为了设局骗卖“佛珠”的。他知道此事如果败露,冯保定不会轻饶他,唯一的解决之道,是找到那位“师爷”,追回三万两银子。偌大一个南京,找寻一个人尚且不易,何况此人说不定已经逃逸。江南之大,寻此“师爷”更是如同大海捞针了。亏得徐爵胆大心细,敢于仰借冯保的势力动用东厂布在江南的耳目,通过红黑两道,硬是把躲藏在苏州府直镇的那位“师爷”提溜了出来。这种事不便上官府过堂,徐爵手下人把“师爷”弄到沉湖边上一座荒寺鞫审。“师爷”开头嘴硬,硬是不承认造假,一顿刑罚下来,“师爷”架不住,只得承认那串“菩提达摩佛珠”的确是他一手造出的。所谓一百零八颗舍利子,全都是羊骨头经打磨特制而成的。好在那一张三万两的银票兑出后,分文未动。徐爵手下人便取了这三万两银子,径自在苏州府换成了银票。然后把那位“师爷”押到船上,划进苏州边上的沉湖,绑着石头丢进湖底喂鱼了。两位办事人昨儿夜里才赶回京师。
听完徐爵的述说,冯保一方面觉得这事办得窝囊,一方面又觉得徐爵还是一个肯做事的好奴才,蹙着眉毛想了一回,问道:“银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