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陪着两宫太后逛灯街猜灯谜,差不多花去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广场上的鳌山灯会,恣意游戏笑语欢声已是达到顶峰。两座城楼上.也是管弦嘈嘈娇声应板,绣筵绮席金盏重开;御茶御酒芬芳满腹、珍馐赏赐人尽开颜。朱翊钧重上午门城楼,高高兴兴同王公大臣们吃了几杯酒,然后问张居正:
“张先生,如此良宵美景,按规矩,翰林院的词臣们应该献诗上来.以记其盛。”
“皇上昕言极是,词臣们想必早就准备好了。”
张居正说着让申时行去邻座请翰林院掌院学士于慎行过来,张居正对他说:
“皇上请你们作鳌山灯会的承制颂诗,你们想必都打好了腹稿,快快都把佳作献上。”
“限半炷香工夫,谁慢了罚酒。”张四维一旁凑趣补了一句。
于慎行知道今夜场面难得应付,故滴酒未沾,这时欠了欠身子,含笑说道:
“承制颂诗本鳌山灯会题中应有之义,臣等已略作考虑准备献丑.但按规矩,首辅才高八斗,应该首开韵府敲金戛玉以启祥瑞:接下来是张阁老、申阁老一吐锦绣,你们鸿篇未制,臣等焉敢蹇足而先?”
朱翊钧一听,这话在理,便对张居正说:“张先生,您不动笔,他们于心不安。”
张四维与申时行还有英国公张溶等一帮王公大臣一起撺掇,张居正情知推不过,便起身走到早就铺好纸墨的书案前,提起饱蘸浓墨的长锋羊毫,一边构思一边写了下来:
今夕,可夕春灯明,太平天子踏月行。
灯摇珠彩张华屋,月散瑶光满禁城。
禁城迢迢通戚里,九衢万户灯光里。
花怯春寒带火开,马冲香雾连云起。
弦管纷纷夹道旁,游入何处不相将。
花边露洗雕鞍湿,陌上风回珠翠香。
花边陌上烟云满,月落城头人未返。
共道金吾此夜宽,便愁玉漏春宵短。
御沟杨柳拂铜驼,柳外楼台杂笑歌。
五陵豪贵应难拟,一夜欢娱奈乐何。
年光宛转不相待,过眼繁华空自爱。
君不见,神州父老欣相告,新灯万盏向春开!
张居正写下这首“奉御承制元夕行”,一搁笔就引来满堂喝彩。他开了这一个好头,张四维、申时行两个大学士以及翰林院待诏的十位词臣,一时间纷纷献艺。诸位都是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国士,个个笔下滚珠泻玉。诗成张挂起来,便有许多人驻足欣赏。其中,翰林院编撰冯琦写出的《观灯篇》尤为引人注意:
帝握千秋历,天开万国欢。
莺花稠正月,灯火汉长安。
长安正月璇玑正,万户阳春布天令。
新岁风光属上元,中原物力方全盛。
五都万宝集燕台,航海梯山入贡回。
白环银瓮殊方至,翡翠明珠万里来。
薄暮千门凝瑞霭,当天片月流光彩。
十二楼台天不夜,三千世界春如海。
万岁山前望翠华,九光灯里簇明霞。
六宫尽罢鱼龙戏,千炬争开菡萏花。
六宫千炬纷相似,星桥直接银河起。
赤帝真乘火德符,玉皇端拱红云里。
灯烟散入五侯家,炊金馔玉斗骄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