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扭头说:“剃了光头要烫九个点。”A说:“好像方丈才会有那么多点。一般的和尚,只有六个点。”我说:“那就六个点好嘞。”我的兴致高涨起来,在椅子里动了动,又说:“不对,你这种人不行。你是假和尚,只能烫三个点。”B好奇地自言自语道:“这是用什么烫的呢?”“香烟屁股呀。”我说。司机一直在笑,这时开口说:“香烟屁股不行。用一根铁棒,烧烧红,然后烫上去。”我说:“唷,那很痛的。”突然听到A说:“哎呀,这里还有钱的么!”C激动地问:“多少多少?”他说:“二三十,在我衬衫口袋里。”
车子在校门口的对面停下来。我往开过来的路上望着,说:“他们怎么还没到呢?大概差一个红灯——大概两个。”我念着数,A开始过马路。我说:“不等他们么?”A说:“嗯……”C说:“不等就不等吧。”于是我们四个人朝校门走。B对我说:“我们这些人怎么那么无聊的啦?”我心事重重地答道:“不知道呀。”B顿了顿,说:“襄没城今天精神不好。”我眼睛望着走在前面的A的背影,没吭声。只听见B又说:“他等了那么久,也的确很累的。”B的手软软的,把我的手握了一握。我一直望着A的背影——灯光照着他的肩和背,那以下就是昏黑的、潮湿的,感觉好像他趟水离去……我突然感到了区别……一丝陌生……他进大学了,而我在这里过马路,过了那么久,也没有到那个对面的地方。也许永远也不会到了。
距离校门还有五步的时候,我一回头,看见F和D正走过来。马路上一辆汽车也没有,他们坐着来的那辆出租也不见影踪——仿佛他们就是这样徒步走来的,一直从淮海路走到这里。我们走进校门,他们赶了上来。我对F说:“刚才我们在马路对面撞到张先生了。”我的表情庄重严肃。F信以为真地说:“他说什么?”我说:“没说什么。不过他脸上的神态很怕人的。”F一开始呆呆的,没有什么反应,大家彬彬有礼地走了一段,要进教学楼的时候,她突然心事重重地低声说:“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