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没有?”坐在当中的旅长把大手往前一伸,瞪圆了眼睛,提高了声音说,“你若是胆敢违抗,我就掐住你那小脑袋,揪住你那细脖子,就这么像拧麻花似的一拧,立时就让你头尾分家,再也唱不成大口落子。”他那声音真像敲钟一样响,伸出的手真像簸箕一样大。
彼翠仙看着那大手,身上直哆嗦,她心里嘀咕:真要抓着自己脑袋不用拧,一使劲还不掐碎了,她忙伸出一只小手,像要阻挡那大手一样紧摆着说:“您,您可别动手。有什么事让翠仙办,请爷吩咐,爷好比是翠仙的祖宗,让,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让你干的事非常简单,只说几句话就行。”那大手仍然朝前伸着说。
王一民这时一指电话说:“你马上给葛明礼挂个电话,就说第五旅朱殿山旅长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现在家里等着,让他马上回来。”
那位旅长紧跟着吼了一声:“记住没有?”
筠翠仙吓得一蹦,立刻说:“记,记住了。”
旅长又说:“你开个头就行,下边的话由我说。”
“是。爷说咋办就咋办。”
“现在就挂。”王一民站起身快步走到电话机前,手按着电话说,“我替你要,要通了你说话。”
“是。”
“过去。”那位旅长也站起来指着电话说,‘“站到那,等着。”
彼翠仙忙往那儿走。她腿发软,强挪过去。
王一民要警察厅特务科,立刻就接通了。他又用手捂着电话耳机对筠翠仙说:“要自然些。”说完就把耳机递给她。
这时夏云天也快步走到筠翠仙的背后站住了,谢万春也跟着走过来。
筠翠仙接过耳机,又斜着眼睛看了看王一民,才说道:“我,我找葛爷说话……对,是我。”
筠翠仙声音有些发颤。王一民和夏云天他们只盼对方在电话里听不出。
葛明礼来接电话了。筠翠仙忙说:“是我……不,不是催爷回来吃生鱼……是朱旅长到家里来了,他老说有重要的事找爷……哪个朱旅长?是……”
这时从筠翠仙背后迅疾地伸过一只大手来,一把捂住耳机,又用另只手轻轻一扒拉,把筠翠仙扒拉一个趔趄,她要叫唤,谢万春忙一伸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架到屋外去了。
几乎和这同时,夏云天已经和葛明礼搭上话了。王一民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
“葛警正,太太说不清兄弟的名号,还是由兄弟本人和您说吧。兄弟是新任陆军第五旅旅长朱殿山……对,对,正是小弟。……不敢当,不敢当,小弟也久仰警正大名,今天登门拜访,一是请教,二是有件极其重要的大事相商……本来小弟这次来哈尔滨,只想在未来的军管区里谋点事,不成想半路上遇着一条大鱼,撞到兄弟的网里来了……就在一个多小时以前,我的副官的表弟忽然闯来求他庇护,他说日本人正在追捕他,他在逃跑时摔伤了,跑不动了,他恳求我的副官能把他送出哈尔滨去。副官是跟我多年的生死弟兄,就跑来跟我商量,我把详情一问,觉得这可真是一条大鱼。我正愁在玉旨雄一阁下面前送不上见面礼,这可真是天从人愿!我忙让副官稳住他,就跑到府上来找您,我知道警正是玉旨阁下面前的大红人,就想借着你……什么!您问这个人是谁?小弟告诉您,他姓王名一民,是一中的教师……”
夏云天这王一民的名字才一出口,那边就发狂一般地高叫起来,叫的声音之大,连站在一旁的王一民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说什么,是王一民!我的天哪!这可真真是条大鲨鱼呀!头会儿就因为他顾问官阁下开枪打死了自己的亲侄子,顾问官自己也昏迷不醒,被送进了医院,现在我们正在全市搜捕……”接着就听有好几个人在那边喊叫起来,叫声连成一片,这边听不清了。夏云天忙喊:“葛警正,葛警正,你们是怎么回事?吵什么,我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