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树街和花园街都在南岗区,相隔不远,快走十五分钟就可以到。但是王一民却急得恨不能肋生双翅,眨眼工夫就飞到。他抄近路,迈大步,用正常走路所能允许的最快速度赶到了李汉超家。
石玉芳领着小超把他迎进屋去,告诉他李汉超不在家,临走时候留下话,如果王一民有急事,可以直接到道外万福德旅馆楼上去找他。到了那里,上楼的时候会有卫士盘问,答话是:“我从黑河来,要到漠河去,问问朱旅长有什么事情没有?”卫士还要问一句:“您什么时候走?”回答是:“明天十二点十分。”答完,就可以引见了。
石玉芳说完以后,王一民没有再多说一句多余的话,连小超张着两只小手要他抱他都没有满足她。石玉芳看他出了那么多汗,把那么高级的西装都溻湿了,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便一把抱起小超说:“叔叔有事,让叔叔快走吧。”
王一民只对他们母女苦笑了笑,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走。真巧,他一出门,正赶上那位老“玛达姆”白俄房东也从上屋出来,她一见王一民立刻咧开嘴巴,扯开喉咙,举着胖手喊道:“王先生,快请屋里来坐坐吧,我正在煮咖啡,您来尝一尝吧。”
我的天哪!要让她打开话匣子还了得!整个上午都得交给她!王一民心里害怕脸上笑,一边摆手一边往院门口退着说:“谢谢您,我今天有事,改天一定登门看望。”
老玛达姆竟往前撵了几步:“哎,您稍坐一会儿,我还要打听一下塞先生病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回头见。”王一民已经退到院门前了,一挥手,一低头,钻出院门,撒腿就往前蹄,真好像老玛达姆能出来拽他似的。
王一民出了花园街口,就跳上了一辆出租汽车,直往道外驶去。
万福德旅馆规模并不大,但是整洁、规矩、有礼,素为人们所乐道。一座二层灰砖小楼看起来很普通,但高悬着的“万福德旅馆”的金字牌匾却很突出,尤其是门两旁挂着的一副对联,更显得与众不同。香桶木上刻着绿色大字,周围精雕细刻着祥云缭绕的醉八仙,又镶着明光锃亮的铜边,简直和珍贵的艺术品差不多。对联的内容也颇不俗气,写的是:萧斋特下高人榻故道频来长者车但细一看那字写的却大为泄气,那一个个楷字,就像中学生写大仿一样,真是状如蒸饼,蠢笨不堪,和那美妙的雕工构成了可笑的对比。这样难看的大字为何这样精工细雕?这只要一看下边的落款和图章就明白了。原来这字是这个旅馆的后台老板,东北的军阀汉奸于琛微写的,怪不得这样难看而又高贵呢!这些汉奸的脸皮都是这样厚,大汉奸张景惠的字比于琛微写得还难看,却到处写到处贴,真不知羞耻二字为何物!
王一民推开楼门往里走,迎面是柜台,里面站着两个伙计,王一民向他们前面一走,立刻笑脸相迎。一个长几个浅白麻子的高个伙计一边点头一边说:“您来了。您是开房间还是会客?”
“我来看望从下江来的朱旅长。”;
“那您楼上请。”伙计一指左边楼梯口说,“楼上的房间朱旅长全包了。”
“谢谢。”王一民点点头,转身上楼。楼梯上没铺地毯,新漆的红油子,擦得放光。楼梯是折回式的,当王一民走到中间往上一拐的时候,看见楼梯口坐着两个年轻的卫士,穿着整洁的新军装,十字花的武装带,头上戴着大盖帽子,腰上挎着盒子枪,绑腿系得干净利落,皮鞋擦得耀眼生光。两个人一高一矮,都长得端正漂亮,英姿焕发。看见王一民上楼立刻站起来,大个的张口问道:“先生,您找谁?”
王一民微笑着点点头:“我从黑河来,要到漠河去,问问朱旅长有什么事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