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娟哭声小了,她微微抬起头来,在断断续续的哭声中说了一句:“我哪来的误会?”
“你有,而且是很大的误会。”王一民又走近她一些说,“当你方才弄明白我是从玉旨一郎那里听到求婚的事情以后,你就像明白天大的机密一样喊了声:”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这声呐喊当然是冲我发出来的,你喊的时候还接连着往后退,两只眼睛紧盯着我,好像第一次看明白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竟是一个懦夫!一个胆小鬼!一块软骨头!“
卢淑娟的哭声止住了,仰起那像雨后梨花一样的脸庞直望着王一民。
王一民激动地说下去:“你以为我是听见哈尔滨的太上皇玉旨家族要来求婚,就害怕了,就在你的一片真情面前吞吞吐吐,畏畏缩缩,却步不前了?淑娟,你错了!你没有冷静地想一想:第一,如果我惧怕玉旨家,就不会说出我已知道他们的打算,那结果不正会像现在这样,被你认为是可憎的懦夫吗?第二,我必须向你说明,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个玉旨一郎本人是一个难得的正派青年学者,是一个同情中国人民的人,甚至是可以帮助中国人民和日本侵略者进行战斗的人!”
卢淑娟那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又睁大起来,她惊讶地说道:“能是这样吗?你,你前几天还说他是一个难解的谜……”
“这谜已经解开了。今天上午他向我讲了玉旨家族的历史,讲了他和他叔叔玉旨雄一的复杂关系,使我对他有了全面的了解。在这同时,他也讲了他要娶一个中国姑娘的愿望,并且讲了他对你——请原谅我不得不使用一个不大合适的现成词句——一见钟情的强烈感情,他讲得那么真实,可信,他简直像仰望一位天仙一样地看待你。使我听了,十分感动。”
卢淑娟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急切地说:“那你,你是怎么表示的?”
“淑娟,别急,你还是坐下听我说。”王一民等淑娟又坐下才接着说道,“我感到这问题很严重,因为他的愿望已经得到他那魔鬼叔叔的支持,这就会危及你们全家的安全,就像方才听到的一样。所以我就极力劝阻他,我晓之以大义,动之以人道,当他觉悟到这样做是以势压人,以强凌弱,甚至是为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目的服务的时候,便毅然决然地向我表示:他将放弃这个在感情上难以放弃的企图!”
卢淑娟听到这里又忍不住问道:“那怎么还是来了/‘”这我将进一步去了解。不过我估计这可能是他叔叔个人的意思。他叔叔很久以来就想迫使老伯出山,为伪政权效力。几经努力,都没能如愿,这才想出这个一箭双雕的主意,既给玉旨一郎定下了终身大事,又可借此把老伯拉上贼船。所以我估计工旨雄一是不肯轻易放下这如意算盘的。即或一郎反对,他也要端着打下去的架势。“
卢淑娟听到这里点点头,轻轻说道:“这么说是我……”她的头又低下去了,“误会了你。”
“不要说这些了,在那种情况下,是不大容易判断清楚的。”
卢淑娟又微微抬起头来说:“这么说你不怪我?”
王一民也直望着她说:“完全相反,只求你不怪我。”
“那你为什么……”卢淑娟侧过头,又向写字台上望去。当她的眼睛落到那卷被卷皱了的《白头双飞图》上以后,又接着说道,“你是不理解?还是……”
“不,我完全理解。”王一民低下头,语言沉重地说,“可是……我不能。”
卢淑娟像被迎头痛击了一下似的,身子一哆嗦说:“为什么不能?为什么?问题在哪?”
“在于你的家庭,也在于目前的时局情况。你想,伯父和伯母能同意吗?如果不能同意,我和你们家的世代相交也就结束了,我就得从这里搬出去……”下面的话: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怎么完成?王一民心里这样想着,却不能当着卢淑娟的面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