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小弟不扎了。”
“撒谎!”葛明礼一指他那被绿豆蝇围住的腿肚子说,“看,都扎成什么样子了!再不停就得烂死!当初若不差你断不了这吗啡瘾,我葛某人怎么能扔下你不管。”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他的眼珠一转,向四周瞥了一眼。
“都怪小弟没有出息,小弟给大哥丢脸!今后小弟一定改邪归正,弃暗投明,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他把从说书馆听来的词,都似是而非地用上了。
“那等改了以后,像个人的样子再去见我。”葛明礼说完这句话抬腿要走。
“哎呀,大哥!您先不能走!”蔡老七做了一个要去抱葛明礼大腿的动作。
葛明礼忙往后退了一步说:“你还要干什么?‘”
“大哥,您看我这样……”他一指肚子说:“小弟已经三天没吃一顿饱饭了。”
葛明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手往腰里一摸,忽又停住,眨巴眨巴大眼珠子说:“我今天出来没带多少钱,这样吧,”他忽然一指站在他身旁那个倒霉的生鱼铺掌柜的说,“从你们柜上拿两张老头票子给他!”
生鱼铺掌柜的一愣神说:“两张老头票?二十块呀!葛爷,您是不是说错了?”
“什么?嫌多呀?”葛明礼一瞪眼睛说。
“不,不。我是觉得您对他是不是有点过,过头了……”
“过什么头?这是我当年的拜把子弟兄。葛某不是不讲义气的小人,只要他从今后真能学好,我老人家还要提拔他呢!”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群当中竟有两个帮闲的叫起好来。其中有一个和葛明礼差不多的胖子叫得最响:“好,葛爷,真够意思!交朋友就是要交这样的,忠义千秋!”
这个高嗓门几乎把所有的眼光都引过去了。葛明礼自然也向那边望去,他一看,忽然咧嘴一笑,招着手说:“啊!是程掌柜的呀!过来,过来!我正要找你呢。”
那个被唤做程掌柜的胖子挤进入群,对着葛明礼一哈腰,满脸堆笑地说:“噶爷有什么吩咐?”
葛明礼一指仍然趴在地下的蔡老七说:“我这个兄弟折腾成小鬼了,浑身上下连块布头都没有,你这个开估衣铺的老板就眼看着他这样光腚拉叉地满街跑哇?”
“哎呀,葛爷,您老可是错怪敝号了。敝号没少周济过他呀!就在前三天他还从敝号拽跑一条缎里的便服裤子呢。敝号就因为看着葛爷的金面,连撵都没撵他。”
“那他怎么还光腚呢?”
“唉,您是圣明的,有多少条裤子都得变成这个呀……”程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一条腿,又伸直一个手指头,向腿肚子上扎去。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笑声。
程掌柜的说高兴了,接着说道:“他当初是个家趁万贯的阔少爷呀,爹妈一死,烟花柳巷一逛荡,几年工夫就成这个样子了……”
“拉倒吧!他那笔账用不着你给算。”葛明礼一挥手说,“这样吧,从你们柜上给他拿两套衣裳,让他穿得像个人样……”
“哎呀,葛爷,您这好心白费,鄙人方才都说了,有多少他都得变成……”
“这回不能了,我老人家的话他得听。”葛明礼一低头说,“老七呀,你这回可得给我长脸……”
“大哥的话对小弟来说就是圣旨,小弟要违抗一个字就天打五雷轰。”蔡老七在地下磕着响头说,“大哥就是小弟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小弟今生今世不能报,来世定当结草衔环……”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呢。”葛明礼一指程掌柜的说,“你马上去取两套衣服。”又一指生鱼铺掌柜的说:“你立刻去取两张老头票。”然后一拍胸脯说:“都记到葛某人的账上。”
程掌柜的一听忙说:“不用,不用。这两套衣服敝号甘愿奉送。”
生鱼铺掌柜的也忙跟着说:“敝号这二十块钱也自愿捐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