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苏在他右前方应声了。通信参谋立即通知各单位要按次序出发。冯进文是直接指挥司令部的人,一般说来,出发之前,先要在门外集合一下,但冯参谋反而叫人检查窗户房门,是不是比以前关得更严密了。他擦洋火,点起洋蜡,站在大门内,面向里面叫道:“集合——就在屋里集合。”
屋里人很快集合了,他又小声地叫着口令;“立正,对正看齐。”
冯进文命令各人用白手巾,捆在帽子上面作记号。郭楚松、黄晔春、黎苏都照此办理。冯进文带着向导,叫通信员每人背一捆稻草,靠近他身边。看到大家准备好了,他说:“吹灯,一个跟一个走。”
屋里又恢复黑暗,山上依然是猛烈的枪炮声。
大门打开了,但谁也没有看到哪里是大门,只一个跟一个,走着小步,探寻门槛,出门之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天,不仅见不到星光的影儿,连天空的轮廓也看不出来。再看四方,房屋、树林山岭……依然没有踪影;看地下,虽然听到脚步踏入泥沼里拔出来的扎扎声,但却看不到脚。眼睛没有用处了——闭着睁开都差不多。他们在前进中,一只手拉着前面的人向后伸来的棍子,一只手把自己的棍子伸给后面的人,这样一个连一个,缓慢地蠕动,任凭你脚板怎样平稳地落下,走不到几步就有人滑倒。两三尺的小沟,一根茶杯大的圆木架在上面当桥,泥水沾在上面滑得很,许多人用脚试了一下,又退回去。只好从桥的两旁下到沟里趟上对岸。这样在黑暗中慢慢爬,千百个人都象瞎子走路一样,小步小步地试探地下的虚实才敢轻轻踏下。有时低下头去,张大两眼用力地看;有时抬起头来,眼睛使劲追寻前面的白影——虽然白白使劲,但谁也不愿把眼睛闭起来。有时和前面失了联络,也不敢高声发问;有时前面停下来,也不敢催促;有时掉下河沟和水田里,也不敢叫痛。背着稻草走在前面的通信员,试探到特别泥滑的地方和倾斜的坡道,就铺稻草;走过一些人后,稻草上又成了泥沼。后面的人继续把草铺上,这样一面走一面填,填了又滑,滑了又填,人流在田野中一转一拐地前进。
山上和碉堡里的枪声,依然在疯狂地怒吼,雷声依然在隆隆地响,电光还是不断地闪。
走了好久,才走上大道,又走了二三里,就是碉堡。碉堡虽然离大道只七八十米,而且在向外打枪,但红军利用夜幕的掩护,就硬过去了。
夜幕渐渐破裂,笨重的脚步轻松了,部队运动加快了。国民党军队看见红军退了,又跟踪追击。
这时,红军行军纵队的左边的一条通向东方的路上,也发现敌人,但他们早已派了有力的部队在这里警戒了。所以当着东面响枪的时候,他们并不慌张。这里他们更加感到昨晚那两个地方党员来报告敌情的意义。他们同声感叹道:“多亏了他们。他们真是布尔什维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