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师二次到石桌前,取笔又在白纸点一墨点,随后面朝二叔一扬长眉,好赛向二叔讨个解脱的法子。二叔没法,坐着不动。金梦鱼上前,拿支净笔饱蘸清水,一手撩起大胡子,一手使净水笔点在这墨点上,顷刻墨点化开,缓缓愈化愈大愈淡,灰灰一片。金梦鱼双眼闪闪,说道:
“有为实,无为虚,实为小,虚为大,以虚化实,通天接地。”
二叔说:“再大也是有!”明摆着不甘示弱不服气。
老禅师随口念出四句诗。
何必强求无,无在有无中;古井深无底,万物落无声。
黄二爷听罢,顿觉天宽地阔,大大的园子,树石无声,水月流光。月亮赛要照亮这园子,黑夜又赛要吞掉这园子,半明半暗,才觉深远。天上无星无月则无边,有星有月有远近;有远有近,亦近亦远。这层层叠叠虚虚实实明明暗暗浓浓淡淡争争让让透彻了,才无上无下无高无低无始无终无际无涯无贫无富无有无无。黄二爷又觉心有所悟,开口便说出几句老子的话:
“人法地,地法天,无法道,道法自然。”
老禅师一甩袖子,长眉长须随着一飘,朗朗说:
“又何必法,一片自然。”
直说得月耀星明云淡天远水清石奇松苍草碧灯亮花鲜菜香杯净笔精墨妙心舒意弛血和气平万籁无声。黄二爷刷地起身,两袖一抛,扇动清风,对金梦鱼说:
“你唱个歌,且教我舞它一番!”
金梦鱼说声:“好呵!”跟手唱起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大江东去》,声音赛敲钟,胡子给气冲得一飘一举;黄二爷踏着歌儿的板眼,抡着双袖舞起来。唱到跳到“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时候,人影月影灯影歌声水声袖声混成无忧无虑随心所欲一片,好赛大江入海,肆泻无阻。老禅师慈眉善目,手搭银须笑着看。
惹惹对蓝眼说;
“我二叔疯了吧!”
蓝眼一扯惹惹,说:
“走——”
“急得嘛,金匣子还没露手呢。”惹惹说。
“你真是俗物!那东西怎么会到这种人手里。”蓝眼说。
惹惹没听懂,稀里糊涂跟着蓝眼登石爬墙上树下来,身笨人重,树杈没劲,“嘎吧”把树权掰断。挺大人掉在地上,赛卸下一大包米。
“哎哟,我脚跌了。”惹惹说。手里还攥着半根树杈子。
“还不快起来,要是里头人听见,马上就来人抓咱们。”
惹惹站起来又趴下,抬头哭丧着脸儿说:
“你看看,我的脚后跟是不是朝前了?快背我去找王十二!”
蓝眼没理他,自个儿走,小步紧跑,很快没了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