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念叨愈难过愈伤心,哭成一个儿,站在门口不走,大伙没法干活。
蓝眼说:
“快扔到房顶上。牙上房,吉利!”
二奶奶听了,赛捏个虫子,使劲一扔。“喀”扔在瓦上,人安心静才走开。
顶热闹是砍大树。工匠们怕树倒砸房,使大麻绳四下拉住。蓝眼说:
“还用这笨法儿。拿锯上去锯,一截截锯下来。”
“天师真有高招。”惹惹乐呵呵咧大嘴说。
“哪是高招?这里有讲究,灾祸都得碎尸万段。”蓝眼说道。
只用半天功夫,这铺天盖地的树帽子,给分段锯下,扔了一院子。再一截截锯树干,锯到一人来高地界儿,中间有洞,锯下来的赛空水桶,在地上轱辘来轱辘去。离地还有三尺,一个小木匠说:“里头赛有东西。”拿根棍子捅捅咚咚响,他纳闷,说,“怎么铁器赛的?”
“掏出来瞧瞧!”蓝眼说。镜片刷刷闪光,好赛刚洗过的玻璃片。
精豆儿小眼珠滴溜转两圈,说:“埋上算了。”说完使劲盯着蓝眼看。
蓝眼的眼叫镜片隔着,看不透。可蓝眼不搭理精豆儿,说道:“掏,这是邪物!” 叫惹惹把香案上的七星宝剑拿来,剑尖闪着一点寒光指向树洞,对小木匠说,“掏出来。”
小木匠胳膊伸进树洞.抓住那东西使劲一提,死重,一下没上来。憋口气,铆足劲儿一下提出树洞外。众人目光全撂在这东西上,原来是个撒尿使的大铜夜壶,歪嘴歪把没盖儿。不等众人出声,小工匠忽地大叫,咣当一声把这夜壶扔在地上。眼睛直冒惊光,一时猜不透他为嘛。再瞅,里头满罐金晃晃。
惹惹瞪大眼,失声喊;
“金匣子!”
蓝眼镜片也一闪。可精豆儿眼快眼尖眼亮眼贼眼准,薄嘴皮听使唤,一动便说:
“大长虫。”
这话把大伙连蓝眼都惊得往后蹦半步,再把脖梗一伸看清楚,一条金黄大长虫盘在夜壶里,脑袋别在下边,满满齐着壶口,蛇鳞晃晃灿灿闪闪耀耀,真赛一罐金子。蓝眼一惊,小辫竖起来,看清心定,辫根才聋拉下去。说道:“你们站开,待我降妖!”转身到香案前把剑尖蘸了清水,取一道黄表贴在剑面,双手握剑竖在胸前,双目闭合口念咒语,一步步不斜不偏走到夜壶前,忽然张目怒喝:“妖魔看剑!”剑尖朝下一扎,立时打壶口蹿出个拳头大的蛇头,金眼赛灯,红舌赛火,直往外喷,众人四下一齐惊呼惊叫惊跑,蓝眼一翻手腕,剑取横势,寒光到处,赠地斩下这蛇头。带血的蛇头落在壶外,蛇身在壶里滑溜溜鳞闪闪磁磁响转来转去,也矮下去,跟手通红鲜红腥红的蛇血淹没蛇身,溢出壶口来。蓝眼左右一瞧,人都站在几步开外,惹惹远远站在房门口高台阶上,直叫:
“死了吗?死了吗?妖怪死了吗?”
只有精豆儿站在原地没动劲儿。
蓝眼朝众人说:“前些日子这宅子不干净,正是这东西兴妖作怪。狐黄白灰柳五大仙,柳是蛇,行五,阴气最盛,成精化女鬼,快堆些柴禾把它烧了,别叫它再聚上气儿!”说罢,使剑尖扎起蛇头撂进壶中。
惹惹忙招呼众人,敛些树枝再抱些柴禾,把夜壶架起来烧。先是腥味臭味怪味,后是肉味臭味糊味。烧糊的夜壶拿出宅子扔了,人人觉得赛除块大病。
树砍去,没树影,没阴凉,没知了叫,没老鸦闹,清清亮亮宽宽敞敞一片光明,院子变大赛个大空场子。屋里屋外垫了土,人赛高一截,脑袋离屋顶房檐近一截,只是天上星星月亮太阳云彩还是老高老远。新土软,脚踩便晃,马婆子说赛踩高跷。九九爷一脚没踏实,趴在地上,灯儿拉他不起来,他说躺在上边比走在上边舒眼。
完事,蓝眼到香案前,叩齿三声,端起清水碗含一大口,朝东打喷嚏赛地喷出来。取黄表两张提笔画符,一边口念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