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雨变大了。早上吃过早餐后,姑妈告诉狄君璞说,她一夜都听到雨滴滴在阁楼上的声音,她相信屋顶在漏雨了。
“如果你再不到阁楼上去看看,我怕雨水会漏到我们房间里来了,而且,阁楼里梁家那些东西都泡了水,准会发霉了,你必须上去检查一下。”狄君璞上了阁楼。这阁楼的面积十分宽大,横跨了下面好几间房间,里面横七竖八的堆著些用不著的旧家具。虽然屋顶上有一扇玻璃窗,阁楼上的光线仍嫌幽暗,狄君璞开了电灯,那灯装在屋顶上,只是一个六十烛的灯泡,光线也是昏黄的。但是,阁楼上的一切东西都可看清了。
他立刻找到了漏雨的地方,使他惊奇的,是那漏雨处早已放好了一只铝桶,现在,桶里正积了浅浅的一层雨水,怪不得没有水漏到楼下去。那么,早就有人知道这儿漏水而且防备了。他相信这不是梁逸舟为他们布置的,如果他知道屋顶漏水,他一定会在他们迁入之前就预先修好屋顶。那么,这儿在以前,在这农庄空著的时候,必定有人常来了,甚至于经常待在这阁楼里。他想起心虹告诉过他的话:
“小时候,我总喜欢爬到阁楼上,一个人躲在那儿,常躲上好几小时。”那么,这会是心虹吗?
在一连几个“那么”之后,他抛开了这个漏水的问题,开始认真的打量这间阁楼。那儿有一张摇椅,他走过去,在摇椅中坐下来,椅子摇得很好,十分安适,只是他弄了一身的灰尘了。梁逸舟租房子给他时,曾表示阁楼里的家具,如果有能用的,尽管可以利用。他决定将这摇椅搬下去放在书房里,看书时可以用。摇椅边有一张书桌,书桌后面还有张安乐椅。他再坐到书桌后的安乐椅上去,同样的,安乐椅完好舒适,这些家具都还没有破损,想必,梁逸舟只是因为搬了新房子,不愿再用旧家具,而把这些东西堆进阁楼的。
书桌上有一层灰尘,旁边的地下却丢著一把鸡毛掸,他下意识的拿起那鸡毛掸,在桌子上拂过去,所有的灰尘都飞扬了起来,呛得他直咳嗽,鸡毛掸,最不科学的清洁器!他抛下鸡毛掸,却一眼看到那被拂过的书桌桌面上,有一块地方,被小刀细细的挖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白色的木材,那挖掉的,刚好是一个心形,在那颗“心”中,有红色的原子笔,写著的两行字,他看过去,是:
“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他心里怦然一动,立即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想当时,必定有人在这儿期待著谁。他几乎可以看到那在等待中的少女,百无聊赖的雕刻著这颗心。他坐在椅子里,禁不住对这颗心愀然而视,半晌都没有动弹。
然后,他试著去拉开那书桌的抽屉,几乎每个抽屉中都有些字纸,揉绉了的,团成一团的。他开始一张张的检视起来,绝大部分都是一些诗词的片断。有张纸上涂满了名字,胡乱的写著“心虹”“心霞”“卢云飞”“卢云扬”,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什么“萧雅棠”“江梨”“何子方”等等。再有一张纸上,画著两颗相并的心,被爱神的箭穿过,一颗心中写著“卢云飞”,另一颗心中写著“梁心虹”。但在这两颗心的四周,却画了无数颗小的心形,每颗心中都有一个名字,像“心霞”“萧雅棠”“江梨”“魏如珍”……许多名字都重复用了好几次,这是什么意思呢?抛开这些字纸,再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有几本小说,他翻了翻,是《战地钟声》,《巴黎的圣母院》,《七重天》和一部《嘉丽妹妹》。书都保存得很好,没有任何涂抹。再拉开一个抽屉,有本封面上印著玫瑰花的记事册,打开第一页,上面很漂亮的签著名:
“梁心虹”他的心脏又猛跳了一下,这里面会找到一些东西吗?翻过这一页,他念到下面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