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才在街上转游,感到很是无聊。想想省城的熟人,当然就想到民政厅的朱良国。朱良国原在市计划局当局长,前年调到省民政厅人事处当处长。强子才当计划局长时,和朱良国既是对口的上下级,也是铁哥们儿。儿子七月就要大学毕业,工作到现在还没着落。儿子学的是中文,如果回到穷县城,不但没有什么前途,是否能安排个工作,都是个问题。他早就想在省城活动活动,给儿子找个落脚的单位。何不乘机去找找朱良国,利用大年初一这个机会,以情动人,求朱良国给想个办法找个出路。
强子才打通朱良国家的电话,先问候几句,然后说,老领导,多少年来你对我都特别关心,在你的关心下,我当计划局长才当得那么顺心,想起这些,我心里就感动。现在我想去你家给你拜个年,我已经来到了省城,就在你们家不远的地方,我给你打电话是想看看你在不在家,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上去,如果你现在没空,我等着,一会儿再来。
朱良国既有点吃惊,也有点感动,说,你和我还这么讲究干什么,有事到省城顺便来坐坐就行了,何必大过年的专门跑一趟。
强子才叹口气说,你可能也听说了,今年有点不顺,降成了招商局长。受了挫折,才想到老领导的好处。另外我也有点事,想给老领导诉说诉说。
强子才打了车迅速来到朱良国家。
都说县城领导的房子宽大,看看朱良国的房子,强子才觉得才算开了眼界。房子是复式结构,楼上楼下。强子才估计最少也有二百多平米。更让人眼花缭乱的是装修,感觉像个宫殿,又感觉像个娱乐场所。但房子大,人却不多。朱良国说,刚装修好,老婆的工作也刚调过来,市里的房子还没处理掉,父母也没接过来。虽然咱进省城有点晚,但总算基本安顿妥当了,总算能歇口气了。然后又感叹说,也不容易,这一折腾,差不多脱我一层皮,精力耗干了,钱财也耗干了,再干几年,就该退休了。
强子才从心里佩服朱良国,像朱良国这一级领导,折腾到省城的不多,能折腾到这个实权职位的更少。强子才夸赞羡慕一阵,然后开始说自己的事。强子才把自己的遭遇细说一遍,朱良国安慰说,总算平安闯过来了,平安就好。都说官场险恶,其实官场就像独木桥,一辈子能走过来不被挤到水里,就很不错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强子才说,老局长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这辈子算完了,我也认了,但我要让我的儿子离开那个地方。我的儿子很争气,也很听话,十七岁就以高分考到了师大中文系,如果当时志愿报高一点,就能在北京上个好大学。儿子七月就毕业,到现在工作都没个着落。想来想去,我也再没个办法,只有求您了,求您给想个办法。我那天还和儿子开玩笑说,老子这辈子没啥本事,但老子认识几位好领导,也给你认下了一个有本事的干爹,如果你的干爹管你的事,你小子这辈子就享了福气,你这辈子也不能忘记你干爹的好处。
朱良国哈哈笑,强子才也跟了笑。朱良国说,不容易,这年头,找个如意的工作最不容易。我的儿子让我操碎了心。不好好学习,只能去当兵。好不容易被保送上了军校,毕业分配又得我跑,总算留在了城市,我也跑得精疲力竭。现在想想跑工作,我浑身都要发麻。当时跑得最不顺时,我就发过誓:儿子的工作跑成了,再有天大的事,我也不再跑。
强子才说,人都是这样,我被双规时,就想,这次平安出来,绝不再当这个破官,回家种田倒逍遥自在,可一出来,想法又变了,还得面对现实,还得往高处挣扎。
朱良国笑了,然后感叹说人就是这样,永远没个满足。以前一心想把儿子安排好,儿子安排好了,又一心想往省城调,也调过来了,又觉得钱财花光了,日子反倒紧张了。
你需要钱就好。强子才感觉有希望。强子才掏出那一万块钱的红包,说,来拜年,也没什么好东西给老领导,这点东西只表表心意,求老领导不要见外。如果你不嫌弃,我就让儿子认你干爹,我让儿子来给干爹磕头,求干爹给他跑跑。
朱良国推了不要。强子才说,老领导不收,就是不想管儿子的事。老领导,儿子的事您一定得管,您不管,我就呼天不应呼地不灵了。再说,这钱虽然说是拜年,其实也是让你替我跑的。现在的事,跑哪里不得花钱,这点肯定不够,到时差多少,我再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