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敏又哭泣。他听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伤心。他想解释说这几天太忙,又觉得虚伪。他诚恳了说,小敏,这几天我心里很乱,思想斗争也很激烈,你知道,我有家室,我不是自由人,许多问题我不得不考虑。
乔敏抽泣了说她知道,又说,我只想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
杨得玉说,岂止是喜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反正是你的影子时时都在我的脑海,时时让我坐立不安。
乔敏一下激动了,说,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有这句话我就够了,这辈子不嫁人,我也满足了。
然后又是哭泣。万千感情一下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想说你来吧,我在招待所。刚要开口,乔敏却突然说,我爸天天都要我请你,说要感谢你,要请你到我们家坐坐,我一直说你忙,不知你有没有空,能不能来我们寒舍坐坐,吃一顿便饭,了却一下我爸的心愿。
一点小恩就挂在心上,看来她父亲也是位善良的人。杨得玉急忙说他这几天有空。乔敏说,今天我爸正好回来了,今天下午吃饭时间,你能不能来。
杨得玉一口答应。乔敏竟高兴地说声再见,然后关了手机。
洗了澡,理了发,下午五点钟,杨得玉来到乔敏家。
一家人果然正在忙乱了准备吃喝,迎接他这位领导贵客。
她家的屋子是一个套间,总共也就是三十多个平米。屋子不但小,而且很破,墙体多处开了裂缝。但屋内收拾得还算干净,可以看出是今天精心准备的结果。乔敏的父亲不好意思了说,屋子太小了,还是六十年代初盖的,虽然是土房,但当时算粮食局最好的家属房,我转业来到这里时,因我在部队是副连长,按政策才把我安排在这里住,当时局长们和我住同一排,都是这样的房。
杨得玉就在这座县城长大,他家过去住的也是这种平房,结构都一模一样,都是一长排,然后用墙隔成一家一个小院。好像直到房屋改革,盖了家属楼,他家才搬出这种平房。这一带离他家原来的住地不远,他也常到这一带,就是没见过乔敏,也没见过她父亲。
和局长坐到一起,乔敏的父亲有点拘谨,说过那些感谢的话,便不知再说什么。她说过父亲五十三岁,但也许是生活艰苦,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和他比,感觉已是两代人的样子。但她母亲,看起来要年轻得多。也许是皮肤白,也许是常年在家呆着,感觉还很年轻,和他的妻子刘芳差不多。他觉得乔敏像妈,秀气,皮肤也白嫩。杨得玉想使气氛轻松一点,便想帮着端菜上饭。她父母立即一起阻拦,他这才觉得不大合适:他现在是局长而不是女婿,算人家女儿的朋友也不好意思。只好坐回到原位。
乔敏还有奶奶。奶奶好像已经不能下床,正雕塑一样坐在里屋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外屋。里屋外屋都放了一张大床,他不知乔敏晚上睡在哪里,是和奶奶睡里屋,还是和奶奶睡外屋。而且她还有个弟弟在外上大学,不知弟弟回来后又怎么睡。他不由得一阵心疼。确实让我的小敏吃苦了。
坐了吃饭时,气氛还是有点沉闷。杨得玉只好找话说,问乔敏父亲在水库干累不累,说水库在山里,生活方便不方便。乔敏父亲急忙说不累,说和过去比,已经好到了天上。然后便诉说这些年的艰辛。说粮店倒闭后,他炸过油条,卖过烙饼,倒过买卖,贩过药材,但哪样都没做成。贩药材被人骗,差点饿死在异乡。父亲悲伤了说,我这一生也许注定命苦,最苦的时候,家里揭不开锅,还要供小敏上大学,走投无路,我只好卖血。
父亲说不下去了,乔敏也哭出了声。杨得玉也不由得流出了眼泪。父亲平静一下,擦把眼泪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的小敏一点没让我操心,除了交学费,生活费都是她自己挣的,给人家当家教,给老师家打扫卫生,小敏吃的那些苦,我现在想想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