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来喜不见了,现在是另一个带着两着孩子的妇人,是在路上遇见的。我们彼此互助,忍不得,把她安顿好就离开她。”
“那还不容易吗?想法子把她送到难民营就是了。听说难民营的组织,现在正加紧进行着咧。”
他知道黄也不是很富裕的,大概是听见他睡在街边,不能不说一两句友谊的话。但是黄却很诚恳,非要他去住不可,连说:“不像话,不像话!年纪这么大,不说你媳妇知道了难过,就是朋友也过意不去。”
他一定不肯教黄到他的露天客栈去,只推到难民营组织好,把那妇人送进去之后再说,黄硬把他拉到一个小茶馆去,一说起他的发明,老头子就告诉他那潜艇模型已随着来喜丧失了。他身边只剩下一大卷蓝图,和那一座铁鳃的模型,其余的东西都没有了。他逃难的时候,那蓝图和铁鳃的模型是归他拿,图是卷在小被褥里头,他两手只能拿两件东西。在路上还有人笑他逃难逃昏了,什么都不带,带了一个小木箱。
“最低限度,你把重要的物件先存在我那里罢。”黄说。
“不必了罢,住家孩子多,万一把那模型打破了,我永远也不能再做一个了。”
“那倒不至于。我为你把它锁在箱里,岂不就成了吗?你老哥此后的行止,打算怎样呢?”
“我还是想到广西去,只等儿媳妇寄些路费来,快则一个月,最慢也不过两个月,总可以想法子从广州湾或别的比较安全的路去到罢。”
“我去把你那些重要东西带走罢。”黄还是催着他。
“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我住在对面海的一个亲戚家里,我们回头一同去。”
雷听见他也是住在别人家里,就断然回答说:“那就不必了,我想把些少东西放在自己身边,也不至于很累赘,反正几个星期的时间,一切都会就绪的。”
“但是你总得领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下次可以找你。”
雷被劝不过,只得同他出了茶馆,到西市来。他们经过那小饭摊,主人就嚷着:“雷先生,雷先生,信到了,信到了。我见你不在,教邮差带回去,他说明天再送来。”
雷听了几乎喜欢得跳起来,他对饭摊主人说了一声“多烦了”,回过脸来对黄说:“我家儿媳妇寄钱来了,我想这难关总可以过得去了。”
黄也庆贺他几句,不觉到了他所住的街边。他对黄说:“对不住,我的客厅就是你所站的地方,你现在知道了。此地不能久谈,请便罢。明天取钱之后,去拜望你,你的地址请开一个给我。”
黄只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写上地址交给他,说声“明天在舍下恭候”,就走了。
那晚上他好容易盼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就到小饭摊去候着。果然邮差来到,取了他一张收据把信递给他。他拆开信一看,知道他儿媳妇给他汇了一笔到马尼刺的船费,还有办护照及其它需用的费用,都教他到汇通公司去取。他不愿到马尼刺去,不过总得先把需用的钱拿出来再说。到了汇通公司,管事的告诉他得先去照像办护照。他说,是他儿媳妇弄错了,他并不要到马尼刺去,要管事的把钱先交给他;管事的不答允,非要先打电报去问清楚不可。两方争持,弄得毫无结果,自然钱在人家手里,雷也无可如何,只得由他打电报去问。
从汇通公司出来,他就践约去找黄先生,把方才的事告诉他,黄也赞成他到马尼刺去。但他说,他的发明是他对国家的贡献,虽然目前大规模的潜艇用不着,将来总有一天要大量地应用;若不用来战斗,至少也可以促成海下航运的可能,使侵略者的封锁失掉效力。他好像以为建造的问题是第二步,只要当局采纳他的,在河里建造小型的潜航艇试试,若能成功,心愿就满足了。材料的来源,他好像也没深深地考虑过。他想,若是可能,在外国先定造一只普通的潜艇,回来再修改一下,安上他所发明的鳃、游目等等,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