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野牛慢慢地停了下来,到最后,所有的野牛突然站住了,像是突然被人催眠一样地楞在当场。
像是静止的画面。
光线棱角分明地照射进峡谷。
唯一的动态,却是那个背着独眼狂奔的奴隶。
甚至连光明都微微地动了容。
因为,那个奴隶已经不是简单地在奔跑,那种速度,光明只在当年平定极乐宫的时候,看过少数几个动术师达到过。
他的双眼和双耳因为奔跑的极速而越分越开,身边飞快掠过的一切被准确而清晰的捕捉,两眼分开到两侧,360度内所有的物体都在视网膜上投下清晰的轮廓。
快速奔走的奴隶像旋风般地朝着野牛跑来的方向飞速地奔跑着,然后,像疾风一般席卷过深谷。
然后,奇迹般的,所有的野牛像是看到首领般地跟随在他的身后开始重新狂野地奔跑起来。
光明突然将手朝峡谷一指,说,现在!所有将士!进攻!
烽烟过后的战场,永远是最寂寞也最悲怆的地方。
那些将士们喝着烈酒唱起的战歌,回荡在狼烟遍地的战场上,旗帜倒地,尸体横成。
篝火噼里啪啦地炸响着,火光映红了每一张战士的脸。
每一个人都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因为没有人知道。今天在胜利地唱着战歌,而明天,自己的尸体将腐烂在哪里。
这是士兵的悲哀,也是士兵的壮丽。
那个奴隶背着独眼还在奔跑着。他似乎并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
直到身后传来悲怆而悠扬的笛声,在黄昏里送葬着一切。
光明的白马奔驰过来,在他面前停住。
光明抬起马鞭,指了指他,说,把他放下吧。
奴隶目光里满是胆怯,摇了摇头,害怕地退了一步,可是还是很坚定地背着独眼,他说,主人要我一直背着他。
他的话语僵硬而生涩,因为他是奴隶,奴隶并不习惯说话。
光明看了看他,说,放他下来吧。他已经死了。
奴隶惊慌地将独眼放下来,背上的独眼已经被士兵的弓箭射成了一个刺猬。昆仑眼中的悲伤凝结成泪水,闪烁着光芒。
光明骑在马上,竟然微微有些心动。他马上也觉得微微有些恼火。自己竟然会为一个奴隶心动。
光明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隶说,奴隶叫昆仑。
光明,哪里人?
昆仑,不知道。
光明,家在哪儿?
昆仑,没有家。
光明,父母兄弟有吗?
昆仑摇了摇头,不再回答光明的问题,他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拔下独眼身上的箭,然后小心地脱下独眼的鞋子,倒掉里面的黄沙,然后再小心地帮独眼穿回去。然后慢慢地撕下衣服,擦干净独眼脸上的血。昆仑的眼泪滚烫地掉落在地面上,溅起一阵灰尘。
光明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奴隶的?
昆仑说,一直都是。
光明说,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隶。
昆仑摇了摇头,他说,我的主人是独眼。他一直都是我的主人。
昆仑还没有说完,背上就突然挨了一记响亮的鞭子。皮肉被撕开了,鲜血飞溅开来。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像野兽般地发出了怒吼。
光明说,你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么多利箭都无法伤你分毫,而现在,我却可以用鞭子把你抽得皮开肉绽么?
昆仑抬起头,眼中是困惑并且惊讶的眼神。
光明微微眯起眼睛,轻蔑地说,如果不是我在你身上布下的白光结界,你早就死在那些野牛和箭矢之下了。你的命都是我的,你理所当然的是我的奴隶。
然后光明策马骑回了营地。
尘土飞扬起来,在昆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