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面前这个人——这个直挺挺躺在一张破旧竹榻上的人——他也正望着我,可他的眼睛里是一片令人失落的空白。下午两点的阳光,很亮、很烤人,我眼皮都差不多要合到一块儿了,但我撑着不让它合上——我拼命地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一段时间以来,我心底始终隐藏着一个小小的恐慌——真是很小,但极其固执。它占据了我的心头,自始至终没有挪动过。天知道我压制这个恐慌用了多少意志力,我听见它在我的里面叫喊,我感觉到它在踢打、在撕咬——它要长大,它要压倒我的一切、剥夺我的一切、占有我的一切;我明白事情已成定局,到最后,输家一定会是我,但我不肯承认——我怎么可以承认自己会输呢?我怎么可以承认自己会输给一个莫名其妙的恐慌呢?
我怎么可以承认自己会失去秦庾,失去我一直关心着、在乎着、喜欢着的秦庾呢?
我用尽我的所有力气去压制这个盘桓不去的恐慌,我像一个石块,竭力去压制一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小草——刚开始,我还以为那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谁知那长眠后苏醒的种子里,居然隐藏着用之不竭的可怕的能量——我要输了,我将被邪恶的藤蔓攥得粉碎;我曾经胜利了无数次,但最后一次,我明白:输的一定是我。
阳光下,我望定他。我忽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己都是那么地离不开他,原来我一直以一股意气支撑着自己,不走开、不放手,因为我不能离开他——我不能离开他。
我是不能离开他的啊——我的心为了要喊出这句话,缩紧到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于是那点萌芽的痛楚从心的最里面钻了出来,新鲜而寒冷。
我明白,我正在输掉自己苦心经营的爱——我曾经以为,我一定守得住它,我曾经以为。
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