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学会对群众讲话,我们有了为人民利益战斗的实际行动,对群众讲话就更有力量。当然讲话并不是一下就会讲的,要慢慢学习才成,特别像林忠同志平时不大爱讲话,更要慢慢锻炼,可是一定要作为缺点来克服,常常讲就会讲好的。就拿今天出去作报告来说吧!听你们讲话的都是自己同志们呀!大胆的讲吧!即使讲得不好,他们也会原谅的。……”
各营连的代表都来接他们去作报告了。他们走后,李正在沉思,考虑着他的队员们入山后的思想情况,上级和主力部队给了他们以极深刻的影响和教育,新的力量在增长着。根据张司令、王政委的指示,他在草拟队员们的军事政治学习计划。
下午出去作报告的同志们都回来了,各部队都招待他们吃了午饭。他们的脸上都有压不住的兴奋和满意的神情。小坡显得更活泼了,他一看到林忠回来了,就跑上前去抱住了他,一迭连声的问:
“怎么样呀!同志!”
“可别提啦!”林忠黄黄的面孔有点变红了,像办了一件不体面的事,怕被别人提起一样。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在咕哝着:“可了不起呀!”
“你报告的了不起么!”小坡高兴的叫着。
“不,不!”林忠忙纠正小坡的话,“我是说部队的同志们了不起呀!待人真强呀!”
“你是怎样作报告的呀!”
“咱这个嘴能说个什么呢?可是人家同志坐了一大片,掌声响得呱呱的。这一欢迎,我的心就通通的跳起来了。已经到了,装孬也不行呀!我走上了台子,站在桌边,桌上还为我准备有茶水。我往台下一看,啊呀!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我的心更慌了。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我呀!我的两手也不知道怎样放好啦!我的眼睛也不知往哪里看才合适,我的头也在嗡嗡的响起来。最可恨的是我的腿也有点哆嗦了。小坡!咱们打洋行、搞票车,你知道我可没有这样哆嗦过呀!可是现在跟同志们讲话,这脚却哆嗦起来了。我站在那里不住的咳嗽。可是喉咙里又没有痰,你咳什么呢?我就喝了一口水,实际上我哪是想喝水呀,我是在没事找事做啊!我一边喝水,一边心里在盘算,反正你头嗡嗡也好,心跳也好,腿战战也好,我是不管这些了,我是得讲了。小坡,你说能老站在台上一声不响么?你不响,又上来干什么呢?同时我又想到政委的话,这是个任务,我回去怎样交代呢?一个铁道游击队员就这样熊么?眼前都是自己同志呀!我就大胆的说出了头一句:‘同志们,我可不会说话呀!说不好大家不要笑噢!’可是大家都笑了。这笑没有恶意,这一点我感觉出来的;你想人家等你半天,有的同志拿好钢笔打开本子,在准备写,可是半天我说了句啥!不过笑声过后,大家又鼓了一次掌,我知道这意思是要我不要客气。旁边一个指挥员,也笑着对我说:‘慢慢的讲吧!’我好像得到了力量,就讲开了。”
听到林忠谈报告前的心情,小坡乐得哈哈笑起来了。林忠对小坡说下去:
“开始嘴还有点打嘟噜,不听使,可是一讲下去就顺溜了。我从咱老洪怎样搞机枪讲起,以后讲打洋行、搞票车、摸临城……我也听不清他们鼓了多少次掌,一直讲到头也不嗡了,腿也不战了,心也不跳了,我才从大家最后的掌声里走下台来。大家都来握我的手,当我一静下来真正端详着同志的脸,我的脸又有些红了!小坡!你说咱能讲出个什么呢?中午,同志们又硬要留我在营部吃饭,营长、教导员陪着。饭后,我一出营部的门,心里才算轻松了。这艰巨的任务总算完成了。”从此以后,林忠沉默的性格,有些变化了。过去有话他都闷在肚子里,别人在谈笑的时候,他在旁边捏着草棒;有话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可是进山以后,一切使人兴奋的新事物,使他也想对人说说了。从这次作报告后,他的喉咙像被通开的水道一样,肚里有什么,总想哗哗的流出才痛快。这天晚上,政委叫队员们分头开座谈会,要大家谈谈各人进山后的感想。在会上,大家都争着发言,兴奋地谈着进山后所看到的一切,特别是彭亮和小坡,是那么有条有理的,在讲着各方面给予自己的教育,说得大家都感动的不住点头。林忠再也压制不住了,他迎着昏黄的豆油灯光站起来,面对着大家,经过了那次作报告以后,他的胆量锻炼得大了。所以现在他对着他的战友讲话,一点也不感到什么了,何况还有许多话积压在他的心头,只有说出来才痛快呢!
“同志们!我平日不大说话,可是我并不是一个没有话说的人,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得说说,也松快松快。……”大家都惊喜地注视着他有点严肃的面孔,安静地听他说下去。“进山后,一切事情都使我心动,使我的眼睛更亮堂了,可是越感动,越亮堂,我就越常想到过去。大家想想,我们过去是什么样的人?过的什么日子?在矿山煤堆里滚来滚去,吃不饱、穿不暖,还挨打受气!人家都叫咱‘煤黑子’,走过人家的身边,人家都嫌脏。忍不住饥饿,去到火车上抓两把,人家骂咱是‘小偷’,看见咱就眼疼。可是共产党领导咱,组织起来打鬼子,打鬼子还不是应该的么?进山来,军区张司令、王政委跟我们握手,陪我们吃饭;文工团把咱们的事编成歌,大家唱,戏台上演咱的戏,咱在台上讲,上百上千的人在为咱鼓掌!……”
说到这里,林忠的胸脯在起伏着,眼睛湿润了,他握紧拳头,大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