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进来,关上了房门,他对这间房子的布置并不熟悉,他是几乎不进这屋子的。爱琳故意不去帮助他,让他去摸索。他找着了沙发,坐了下来,他燃起了一支烟,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昨晚你喝醉了。”他说。
“怎样呢?”她问,不由自主的带点挑战的意味。“虽然醉了,并没有醉到看不清楚我眼前的好戏的地步!你要知道!”
“我知道,”他吐出一口烟来,显得冷静、沉着,而胸有成竹。“我就为了这个来和你谈。”
“别告诉我那是一时冲动……”
“不不,”他很快的接口。“不是一时冲动,完全不是。”他定了定,慢慢的说:“爱琳,我想,我们这勉强的婚姻再维持下去,对我们两个都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所以,我来请求离婚。”爱琳震动了一下,她紧紧的注视着他。
“为了那个家庭教师吗?”她不动声色的问:“我想,你是真的爱上她了。”“是的。”他很干脆的回答。
她又震动了一下。靠着窗子,她端着牛奶杯,有好半天没有说话,她的眼睛注视着杯子,杯里的热气冒了出来,升腾着,弥漫着。“怎样呢?”他问。一股怒气从她胸坎中冲到头脑里。哦哦,这个天下最痴情的人!一个家庭教师!一个家庭教师!原来那副痴情面孔都是装扮出来的呵!“谈离婚,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冷冷的说:“你不是知道我的条件吗?”他沉吟了一下。“你是指工厂?”“是的。”“你知道,工厂和茶园是分不了家的,”他困难的说:“你能提别的条件吗?例如,现款、房屋,或是一部分的茶园?”
“不。”他咬了咬牙,烟雾笼罩着他,他显然面临了一个巨大的抉择。然后,他忽然用力的一甩头,用坚决的、不顾一切的语气说:“好吧!我给你!”爱琳大吃了一惊,她不信任的看着柏霈文,几乎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工厂,那是他的祖产,他事业的重心,她深深明白这工厂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上的,这工厂有他的血,有他的汗。而现在,他竟毅然决然的要舍弃这工厂了?为了那个方丝萦?爱情的力量会这样大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层妒嫉的、痛苦的情绪抓住了她,她的声音森冷:“为了那个家庭教师,你不惜放弃工厂?她对你是这样重要吗?”“说实话,她比一百个工厂更重要。”
“哦?”柏霈文的那份坦白更刺激了她,这女人是怎样做的?怎可能把一个男人的心收服到这个地步?她嫉妒她!她恨她!“和我离婚以后,你准备和她结婚吗?”
他深思了一下,一种十分奇妙的神情升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脸被罩在一种梦似的光辉里去了,他的神情温柔,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细腻的、柔和的微笑。
“是的。”他轻声说。这种表情,这种面色,这种她渴求而不可得的感情!她紧握着杯子,牛奶在杯中晃动,她的呼吸急促,她的头脑昏乱,她的血脉偾张。“那么,我们就这样讲定吧,”柏霈文又开口说:“总之,我们也做了六、七年的夫妻,我希望好聚好散。我今天会去台北找我的律师,我想尽快把这事办好。关于工厂,”他心痛的叹了口气:“我会叫老张来,你可以让他把帐本拿给你看。假若你没有其他的意见,我就这样子去办了!”
“慢着!”她忽然冲口而出的。“你是这样迫不及待的要离婚呵!”“怎样呢?”柏霈文锁起了眉头。
“我并没有同意呵!”“爱琳!”柏霈文吃惊的喊。“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