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合同,其实就一句话:经甲乙双方友好协商,同意以孙四海自有地本季所产之茯苓,折算成界岭小学三间教室本次维修之全部款项。
不等余校长和邓有米插手,两个人当场签字画押了。
邓有米说,别看那块地里的茯苓长得好,今天晚上就会全部跑香。
李家表哥说,跑得再远,也不会跑到学校的操场上。
余校长非常生气,却又没办法发脾气。
接下来,砌匠们用一个星期时间,将倒塌的教室整理得勉强可以使用。
做完这些,那些人才将药材贩子叫来收茯苓。
起窖时,在茯苓地正中心挖出一窝菜花蛇。
按规矩,这块地里的茯苓价格要翻一番。
更神奇的是,挖起来的茯苓,有三分之一是包裹着香木须根的,如此价格又要上调许多。
药材贩子当场点数,这种被称为神苓的茯苓,无论大小,每一只另外再补五元钱。
心高气傲的孙四海,已懒得再计较这些了。
叶碧秋的父亲跳出来打抱不平。
李家表哥说,大家都是砌匠,你怎么吃里扒外。
叶碧秋的父亲说,自古以来,匠人若是欺侮老师,在老天爷的眼里,都要罪加一等。
李家表哥只好答应,将另两间教室的瓦翻盖一遍。
叶碧秋的父亲还是不同意,非要他们将药材贩子另外付给的现金,如数补偿给孙四海。
叶碧秋的父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若不答应,他也往茯苓地里泼甲胺磷。
李家表哥没办法,却不肯对孙四海让步,说要退钱也只能退余校长买横梁的那部分。
此外,还要叶碧秋的父亲自己去翻盖其他教室的瓦。
余校长拿到退回来的钱,想转手让给孙四海。
孙四海却不领情。
别人以为他会看重这些钱。
他却说,大不了再等三年,下一次收茯苓时,看这些人还能弄出什么花招。
余校长又想将这些钱用在另外两间教室的整修上,但不只是邓有米和孙四海反对,就连叶碧秋的父亲也反对。
因为破碎的瓦太多,叶碧秋的父亲又弄不来新瓦,只能将完整的瓦集中铺在屋脊的正面,再割些茅草铺在屋脊的反面。
余校长见学校变成这样,难过地不断地责怪自己无能,将学校越办越差,让学生们在茅草棚里上课。
大家说,这与他毫不相干。
就像老山界大庙,香火好不好,原因不在和尚、尼姑,菩萨不显灵,就没有人去磕头。
小学中学没办好。
丢脸的是乡里和县里,大学没办好,丢脸的是国家。
余校长只好苦笑地随着他们的话说,一个民办教师,的确犯不着将那些十丈长的竹竿都搭不着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肩上。
那天,李家表哥得意洋洋地跑来转悠。
郁愤难忍的余校长便将他作为发泄对象。
“你们晓得孙老师为什么如此慷慨吗?”
李家表哥当然不晓得。
余校长郑重地说:“因为爱!”
李家表哥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