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余校长手里有万站长的第一封信。
等邓有米和孙四海看过信,余校长才将先前对蓝小梅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孙四海就冷笑起来,一个个字都像刀子似的说,他不是界岭土生土长的,虽然也是男苕,可心里还有一道缝。
屋子里空前沉默。
余校长做了个手势,让蓝飞出去。
蓝飞刚站起来,就被孙四海按住,要他听听余校长还有什么话要说。
余校长突然变得虚弱无比,好久才说:“当初我让你们照顾一下明爱芬,你们不是二话没说吗?”
邓有米说:“明老师是将死之人。”
余校长说:“将死之人都能让她好死,活着的人更应该让他好活。蓝老师的事虽然木已成舟,想要翻出那些脏东西,譬[pì]如造假证明,以权谋私等,抹黑他,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完全可以翻盘。可翻盘之后怎么办?蓝老师连恋爱都没谈过,就要背上这些脏东西,岂不是生不如死吗?”
霍地跳起来,像是要大发雷霆的孙四海,嘴已经张得老大了。
一句什么话也像出膛的炮弹那样,眼看就要冲出喉咙。
却突然卡壳了。
满头大汗的王小兰出现在窗口。
顾不上有其他人,王小兰急匆匆地问孙四海出什么事了,昨天晚上笛声一直不停。
她的心都急破了。
王小兰打着赤脚,裤腿卷过了膝盖,小腿以下还有没洗净的烂泥,一看就知道是刚从稻田里爬起来的。
孙四海喃喃地告诉她,还是那个老问题。
王小兰走上前来,用手指轻轻地擦了一下他的眼角。
孙四海搂住王小兰,叫着蓝飞的名字,大声说,似这样将厚黑当学问,将权谋当事业,虽然可以满足一己欲望,却不会得到真爱!
王小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大家都没听见,或许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吻了他的耳根,然后牵着他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更静了。
邓有米慢慢地站起来,伸出手揪着余校长的领口。
余校长一点不紧张,只是问他要干什么。
邓有米更愤怒了,将两只手挪到余校长的脖子上,一点点地用力掐。
余校长脸色通红,断断续续地说:“老邓,你可以弄死我,但让我先说句话!”
邓有米松开双手,余校长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好不容易找到门在哪里,这才迈步往外走。
邓有米不让他走。
余校长告诉他,自己并不是想逃命,用不了一分钟就会回来。
余校长回到家里,拿出从省城带回来的那双皮鞋,再回到办公室,交给邓有米。
余校长说:“这是我在省里买的,送给你妻子的。”
邓有米怔怔地看着皮鞋,突然伸手将余校长抱住,伏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抽泣起来。
余校长趁机向蓝飞和蓝小梅挥挥手。
等他们走了,余校长也陪着邓有米流起了眼泪。
男人的眼泪不多,擦一次,再擦一次,就干了。
余校长让邓有米看看他买的皮鞋如何,成菊会不会喜欢。
邓有米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就叫起来。
成菊要穿三十八码的鞋,余校长买的皮鞋只有三十六码,就是削足适履也不可能穿进去。
余校长当兵回来时,给明爱芬买的鞋就是三十六码的。
因为明爱芬告诉他,女人的脚差不多都是三十六码的。
邓有米叹息不止,成菊刚嫁给他时,穿的鞋也是三十六码,这些年受苦受累,人老了,皮厚了,脚也变大了。
两人刚商量好,将皮鞋送给王小兰,孙四海的笛声就响了。
王小兰出现时,余校长和邓有米赶紧叫住她。
没想到王小兰也是大脚,她将皮鞋看了好几遍,说,蓝小梅的脚是标准的三十六码,穿上一定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