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汪校长开会回来,见真的没事,这才重新开始。
这学期的新课全部上完后的第一个周日早上,余校长将大门门锁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放心上楼,进到五年级的一间教室。
因为课程已转入期末考试前的复习阶段,这堂课提问特别多,余校长不晓得这个班上学生的名字,只好用自己熟悉的学生名字替代。
有一个问题,他对“余志”的回答不满意,就再次点名让“叶碧秋”来回答,然后批评“余志”的成绩时好时坏,很重要的原因是男生容易骄傲,他也提醒成绩相对稳定的“叶碧秋”,要预防女生一旦成绩下滑就会出现的自卑情绪。
接下来的问题,余校长让“村长余实的儿子”站起来回答,结果错得有些离谱。
余校长罚他到黑板下面站至下课。
自己则慢慢地往“学生”中间走,一边走一边数落“村长余实的儿子”:你名叫壮远,谐音是状元,取名的人指望你将葫芦长得天样大,事到如今你这葫芦还是不开花。
你要明白一个简单道理,进了这个门,谁也不是谁的儿子,谁也不是谁的老子。
能在这间屋子里当老子的只有知识,想当儿子,就只有无知了。
余校长在黑板上写了“苕”和“傻”两个字,激动地说。
外面的人爱说界岭的男人是男苕,女人是女苕。
因为数学老师挖苦班上女生活像拿着一年级课本永远读不完的女苕,你“叶碧秋”就不想读书了,如果你了解到苕字在汉语中微妙的意境,就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了。
说起来,这一方水土中最有性格的一句话恰恰就是:你是个女苕!
你是个男苕!
只要有人这样说你、你、你——余校长指了指“余志”
“李子”和“叶碧秋”——你们都会生气。
是不是?
如果有人只是说你们傻呢?
肯定不会太生气?
这样的答案,在十分的题目中,只能给你们五分。
苕和傻,虽然同义,在使用时,前者要比后者夸张,意味也大不相同。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说你真傻时,含意里往往多为惋惜。
当一个人形容另一个人是女苕或者男苕时,就不仅仅是惋惜了。
而是这个人在表达自己的见识,张扬自己的个性,同时也在试图确立自身居高临下、对方必须听从指挥的态势。
所以,当别人说这句话时,往往只是对方的主观炫耀,实在没必要太悲哀。
还是以“叶碧秋”的母亲为例,女儿都十几岁了,她还成天拿着一年级的课本在那里学习。
主观上觉得自己比她强的人,当然就说她是女苕。
对于她自己来说却完全不是这样,而你们应该把这看成界岭人生生不息的精神象征。
所以,若是别人说你傻时,就要十分警觉了,因为傻是一种客观事实。
又所以,你“余壮远”——余校长走到最后一排,转过身来才发现,在“村长余实的儿子”罚站的地方。
站着汪校长。
余校长讲不下去了。
汪校长很客气地将他请到办公室。
时间不长。
王主任也赶到了。
王主任说,所有这些都是他和汪校长一起策划过的。
为了将这篇可能上省报头版头条的文章写好,他俩有意事先什么也不说,想看看余校长最本质的那一面。
汪校长也感慨,自己当教师快四十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