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校长一听,茶也不让沏,起身就走。
张英才的母亲送他出门,一再说,张英才回来后,一定会像往年那样,正月初二就去界岭小学,给几位有恩于他的老师拜年。
余校长愣了一下,他怕听错了,说:“张老师的心意我们领了,用不着大年初二就往山上跑。”
张英才的母亲说:“那可不行。这是家里给他立的规矩,只要爬得动,年年初二都要去界岭拜年。”
余校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难怪张老师这么仁义,原来是二老的家教好。”
张英才的母亲说:“不瞒余校长,英才开始还不想去,他爸说,儿子不肯去,就只有老子替代,他才照办的。”
余校长走到稻场中央,还听到张英才的母亲在那里说,余校长从没来过家里,她一个女人在家,又不好强留,贵客上门连茶都没有喝一口,太对不住人了。
见到孙四海后,余校长只说张英才不在家,其余的事情都放在心里。
他想了几遍,认定张英才离开界岭小学就不再回头,一定是有些事情让他觉得不好面对。
想到这些,余校长才将刚才的事告诉孙四海。
孙四海同意余校长的看法,懂得愧疚的男人和晓得害羞的男人是一样的,只要愧疚之心还在,张英才离开界岭小学的时间越长,感情上的距离就会越近。
有这件事搁在心里。
孙四海也无心开玩笑了。
余校长再去蓝小梅家,也坦然多了,他还走进厨房告诉蓝小梅,界岭的人口味重,可以多放点盐。
蓝小梅不听他的,说盐吃多了会得高血压。
余校长说,从前的盐很金贵,界岭人吃不起,口味清淡不说,家家户户都有大脑发育不良的男苕或者女苕,后来政府拨来一批专用盐,不要钱,按人头发到各家各户,几年下来,男苕女苕的确减少了,大家的口味却变重了。
蓝小梅笑着说,用不了多久,政府就会在细张家寨设卡,禁止别人去界岭卖盐,不然的话,治好了界岭的男苕女苕,却又流行高血压和脑中风。
大家越说越没有拘束。
蓝飞拿出酒来,余校长也喝了几杯。
从桌上摆的几样菜来看,蓝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慢慢地聊到福利待遇,余校长才知道,蓝飞虽然只是在中心小学代课,不算工资,光是奖金就超过余校长的全部收入。
余校长和孙四海连羡慕的话都不好说出口。
沾村长余实的儿子余壮远的光,老村长死后这么多年,头一回将全年收入兑现了,刚刚有了点有钱的感觉,一见到蓝飞又变成了穷人。
还能跟公办教师跟省城或者京城的教师比吗?
告辞时,蓝小梅不肯收他俩的礼物,拉扯了好一阵,她才收下那包冰糖。
拎着两斤仿佛失而复得的猪肉,余校长提议,明天中午,趁王小兰和李子来学校时,好好吃一顿。
孙四海给王小兰和李子买的衣服,也不能直接送到她家,正好让王小兰借口带李子下山买衣服,到学校里待一天。
孙四海很高兴余校长的安排。
第二早饭后,王小兰果然带着李子到学校来了。
李子早就默认了王小兰与孙四海的关系。
她跟在母亲后面,孙四海拿出新衣服时,李子浅浅一笑,就同母亲一起走进里屋,将衣服穿好,走出来让孙四海看了,又回屋脱下新衣服,留待大年初一再穿,然后就去找余志玩。
剩下两个人时,孙四海伸出双手将穿着新衣服的王小兰紧紧搂在怀里。
王小兰轻轻地动了一下脸颊,泪花涂在了孙四海的脖子上。